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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花妖小桂 > 第457章 衰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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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莫府内院已点起了温暖的灯火。莫珺从女子医馆归来,步履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归家的急切。刚踏入他与小桂居住的小院,便听得花厅里传来暖暖和优优清脆的说笑声,如同清泉流淌,瞬间洗去了他眉间的倦意。

“爹爹!”暖暖眼尖,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优优也放下手中的鲁班锁,起身恭敬行礼:“爹爹回来了。”

莫珺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视屋内:“乖。你们娘亲呢?”

“回二少爷,”一旁侍立的丫鬟连忙回话,“二少奶奶午后回来便说乏了要歇息,一直没出过房门。”

莫珺心头微微一跳。他深知小桂的性子,若非真累极了,绝不会在孩子们归家时独自歇息。他快步走向卧房,推开虚掩的房门。室内烛火未燃,只有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床榻平整,空无一人。

一股莫名的焦灼瞬间攫住了他。但他立刻压下心绪——她定是进了那方空间。自二人结为连理,心意相通,血脉交融,那独属于小桂的玄奥之地,也对他敞开了门户。

他凝神静气,意念微动。周遭景物如水波般荡漾、褪色,熟悉的景象取而代之——宁静的山谷依旧,潺潺的小溪依旧,幽静的竹屋依旧矗立在如茵的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永恒不变的草木清芬与淡淡的桂花甜香。一切似乎亘古未变,如同世外桃源。

莫珺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已至竹屋门前。他轻轻推开虚掩的竹扉,目光迅速扫过厅堂、书房,最后落在最里间的药房。他以为她会在那里,沉浸于药香之中,用她最熟悉的方式排解疲惫。然而,药柜整齐,丹炉冰冷,室内空荡寂寥,唯有月光透过竹窗,在地面投下清冷的格栅光影。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小溪旁那棵最为古老繁茂、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空间桂花树!

就在那巨大的树冠之下,一个物件刺痛了他的双眼——一架小小的、平日里几乎被遗忘的竹梯,此刻正斜斜地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莫珺识海中炸响!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梯子?!她……她用了梯子?!” 这个认知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镇定!他太了解他的妻子了!身为灵体花妖,纵跃腾挪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这棵承载着她本源的空间桂花树,更是她灵魂的归处,往日她只需心念一动,便能轻盈如羽地落在任何一根心仪的枝桠上!何曾需要借助这凡尘的梯子?!

这架不起眼的竹梯,此刻却像一个触目惊心的警示符,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的力量,正在急速衰退!那支撑她灵体本源的力量,已经枯竭到连这最简单的一跃都无法完成的地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莫珺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足尖在松软的草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如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毫无滞碍地拔地而起,轻盈而迅捷地落在小桂平日里最常休憩的那根粗壮树杈上。

月光如水银泻地,毫无保留地洒在树杈上那个蜷缩熟睡的身影上。小桂侧卧着,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脸颊在沉睡中透出些许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甜梦。

然而,莫珺的目光却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死死地钉在她的脸上、她的发间!

那如瀑般铺散在古树枝干上的青丝,在月华的映照下,竟闪烁着几缕刺目的、不容错辨的银白!如同纯净锦缎上沾染了无法洗去的霜痕!而她那曾光洁如玉、饱满紧致的眼角处,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几道细密的、如同瓷器冰裂纹般的纹路!那纹路虽浅,却带着岁月无情的刻痕,在她熟睡的脸上,刻下了令人心碎的衰老印记!

“银丝……皱纹……” 这两个词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莫珺的心窝!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千钧巨石压在心口,让他窒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眼眶瞬间灼热酸胀。

“媳妇儿……我的小桂……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巨大的自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灵魂,“都怪我!都怪我!只顾着医馆、顾着孩子们、顾着外面那些事……竟疏于关心你至此!连你何时耗损至此都未曾察觉!我……” 一滴滚烫的男儿泪,终究无法抑制,挣脱了眼眶的束缚,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法言说的悔恨与心痛,无声地坠落,“啪嗒”一声,正滴在小桂胸前素色的衣襟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如同心口无法愈合的伤疤,没入了衣料的纹理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如沸的心绪,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柔。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如同捧起世间最易碎也最珍贵的琉璃,双臂穿过她的颈后和膝弯,将她稳稳地、无比珍重地抱入怀中。那熟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温热身体抱在怀里,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锥心的脆弱感。他抱着她,如同捧着自己碎裂的心脏,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身形飘然落下,稳稳站在草地上。

他没有在空间停留,抱着小桂,意念微动,瞬间回到了卧房之中。他将她轻柔地放在那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上,如同安放一件稀世珍宝,细致地为她掖好薄被的每一个角落,确保她温暖舒适。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拉开房门。门外,暖暖和优优正扒着门缝,两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好奇。莫珺竖起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两个孩子立刻心领神会,像两只训练有素的小猫,踮着脚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他们趴在床沿,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仔细地看着熟睡中的娘亲。暖暖伸出小胖手,想摸摸娘亲的脸,又怕惊醒她,最终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娘亲垂在枕边的一缕发丝。优优则安静地看着,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看了好一会儿,两个孩子才在莫珺无声的示意下,依依不舍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莫珺轻轻合拢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领着孩子们来到花厅,桌上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晚膳。

“爹爹,娘亲怎么了?”暖暖挨着莫珺坐下,仰着小脸,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不安。

优优也放下筷子,清澈的目光带着询问:“娘亲……是生病了吗?”

莫珺心中一痛,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给两个孩子各夹了一筷子他们爱吃的菜,温声道:“娘亲没事,她只是……太累了。就像暖暖练武久了也会累一样。让她好好睡一觉,休息足了就好了。我们先吃饭,别打扰娘亲休息,好不好?”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点头,但显然心事重重。暖暖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平时叽叽喳喳的小嘴此刻异常安静。优优也吃得心不在焉,目光不时瞟向卧房的方向。莫珺更是食不知味,面前精美的菜肴如同嚼蜡,勉强咽下几口,便再也无法下箸。一顿晚饭,在异常沉默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饭后,莫珺吩咐丫鬟伺候两个孩子洗漱安寝。看着他们被带走的背影,他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回到卧房,他轻手轻脚地脱去外衫,在熟睡的小桂身侧躺下。他侧着身,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睡颜。那几缕刺目的银丝,那几道细密的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见,如同针一般刺着他的心。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搭上她纤细的手腕,指腹下传来的脉象,除了显示深沉的疲倦和气血略有亏虚,并无明显的病灶。这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这绝非普通的劳累!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更漏声声。到了申时(凌晨三点),守了半夜的莫珺已是眼皮沉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倦意如潮水般上涌。

就在这时,身旁的小桂忽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小猫般的嘤咛。她伸了个懒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室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些微的天光。

“嗯……几时了?”她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慵懒,看着黑漆漆的窗户,有些茫然。

“申时了。”莫珺立刻清醒,撑起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关切,“媳妇儿,你醒了?感觉如何?洗把脸,厨房一直温着粥呢,我这就让人端进来。”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床。

“啊?”小桂显然被这个时辰惊到了,她猛地坐起身,“申时?!我……我竟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脸上瞬间布满了焦急,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莫珺:“孩子们呢?接回来了吗?他们吃饭了吗?今天可是他们第一天正经练武,身子可有不适?腿疼不疼?有没有闹脾气?”

看着她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孩子,莫珺心中百味杂陈,又是心疼又是酸楚。他重新坐回床边,伸手牢牢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传递着安抚的力量,声音低沉而耐心:“放心,放心!孩子们我早就接回来了,都好得很!晚饭吃得香,也早就洗漱安寝,睡得沉了。看你睡得安稳,我没舍得叫醒你。你既睡足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好?” 说完,不等她再问,便扬声对着门外唤道:“来人,把夫人的晚膳端进来。”

小桂被莫珺按着,只得依言下床。温水净面洗手后,坐在桌旁。很快,丫鬟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膳香气的粥,并几碟清爽可口的小菜。

小桂拿起瓷勺,舀起一勺粥,还未入口,那熟悉的、带着独特草木清苦与甘醇交织的气息便钻入鼻端。她微微一怔,低头细看碗中——米粒熬得软烂开花,粥汤浓稠,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琥珀色,其间点缀着饱满的枸杞、切成小丁的山药、隐约可见的茯苓碎末,还有几片薄如蝉翼、色泽暗红、灵气内蕴的灵芝片!

她心头猛地一颤,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莫珺,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动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这是你做的?加了黄芪、枸杞、茯苓……还有灵芝?”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这是……专门给我做的固本培元的药膳粥?”

莫珺看着她,唇角努力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点了点头:“嗯。看你累得狠了,想让你好好补补元气。快趁热吃吧。” 他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和眼底翻涌的泪意,温声催促着,仿佛这只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粥。

小桂不再说话,低下头,默默地一勺一勺吃着。粥的温度恰到好处,入口温润,药香与米香完美融合,带着熨帖心肺的暖意。她吃得很快,似乎想用这温热的食物压下心头的波澜和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秘密。

用过粥菜,丫鬟撤下碗碟。小桂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起身道:“躺久了,有些闷,我出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

“我陪你。”莫珺立刻起身,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

夜凉如水,月华如练,静静地洒在寂静无人的后园。秋虫在草丛中低吟,空气中浮动着清冷的草木气息。两人并肩走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了片刻,莫珺忽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双手扶住小桂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如同寒潭,清晰地倒映着小桂有些躲闪的面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小桂,”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力量,“你看着我,告诉我实话。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桂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钳制,眼神慌乱地瞟向别处,强笑道:“我……我能有什么问题?你多心了。不就是前些日子在蜀郡救人太耗神,累着了没缓过来吗?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小桂!”莫珺的双手微微用力,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坚持,“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需要梯子才能上树?为什么会突然睡那么久?为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她鬓角在月光下愈发显眼的银丝,心如刀绞,后面的话几乎难以启齿,最终化作一声沉痛的质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双臂如同最坚固的藤蔓,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宽阔而微颤的胸膛前。月光下,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小桂被迫抬起头,撞进莫珺那双盛满了惊痛、忧虑、爱怜与无尽深情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自己仓皇失措的脸,和她极力想要隐藏的、初显的老态。

他的眼睛如同星辰,此刻却蒙上了沉重的阴霾,带着不容置疑的探询,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深处。

小桂只觉得心慌意乱,仿佛心底最深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暴露在月光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将脸颊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像一只受惊的鸵鸟,试图躲避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该如何开口?

告诉他,她的衰老是因为分了一半本源给了暖暖,护佑女儿平安降生、固魂养魄?

告诉他,在蜀郡那片人间炼狱,看着那些垂死的孩童和妇人,她无法坐视,一次次割舍所剩无几的生命灵蕴去强留那一线生机?

告诉他,她早已不是那个不朽的灵体花妖,她的生命如同凡人般有了尽头,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衰败凋零?

这些真相,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会狠狠烫伤他!她深知他对她的爱有多深,这份爱会让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陷入无尽的自责和痛苦!她宁愿独自背负这衰老的秘密,独自面对这注定的流逝,也不愿看到他因自己而痛不欲生。

她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花开花落,月盈月亏,生老病死,本就是天地间最寻常的法则。她是医者,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她所求的,不过是余下的时光里,能守着他,守着孩子们,守着这个温暖的家,平静地走下去,直到生命之火自然熄灭。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痛楚和执着,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沉如海的担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堵在喉咙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片苦涩的沉默。

月光无声地流淌,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清冷而哀伤的光晕里。她只是更深地埋首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心跳,任那无声的泪,悄悄濡湿了他肩头的衣衫。答案,就在这片沉重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沉默里,沉甸甸地压在了莫珺的心头,也悬在了这寂静的秋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