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君买感受到柳叶话语中的信任和承诺,那股躁动的心火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胸膛起伏,重重抱拳道:“是!属下明白!多谢东家!”
他知道东家从不虚言,他说时机快到了,那就一定快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暖。
河面的冰层彻底融化,浑浊的辽水裹挟着上游融化的雪水,奔腾咆哮。
唐军大营的喧哗,达到了顶峰!
十五万大军,已有五万精锐在程咬金和李积等将领的率领下,强渡辽水,在对岸建立了稳固的桥头堡,旌旗猎猎,矛戟如林,兵锋直指那座扼守要冲的坚城。
辽东城!
中军御帐内,气氛凝重。
巨大的辽东沙盘前,李世民眉头紧锁,手指重重地点在标记着“辽东城”的模型上。
张士贵站在一旁,详细禀报着军情。
“陛下,辽东城守将乃高句丽名将杨万春。”
“此人是高句丽王族远支,性格刚愎,治军极严,在辽东经营多年,深得高建武信任。”
“辽东城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城墙高厚,粮草充足,守城器械完备。”
“据探子回报,此人狂妄,曾扬言要让我大唐将士的血染红辽水,并下令城中士卒,若城破,则焚毁一切,玉石俱焚!”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口气不小!”
“此战乃东征首役,关乎全军士气,必须一鼓作气,雷霆而下!”
“若在此城下迁延日久,挫了锐气,后面诸城更难攻打。”
“火药准备如何?”
张士贵拱手道:“回陛下,火药库已按驸马所提章程严加管理,专人专责,万无一失。”
“此次攻城,臣与火器营商议,可抽调三成库存火药用于爆破城门及关键城段,此量足以撼动坚城,又不至于过度消耗后续所需。”
“三成...”
李世民沉吟片刻,眼中厉色一闪。
“好!就用三成!告诉程知节和李积,给朕狠狠地炸开杨万春的乌龟壳!此战,许胜不许败!”
“臣遵旨!”
张士贵肃然领命,心中也绷紧了弦。
他虽未在前线统兵,但这后勤大管家的位置,压力丝毫不小,尤其是火药这等国之重器,容不得半点闪失。
战争的阴云,终于化作了实质的雷霆。
这一日清晨,营地里还带着薄雾的宁静被彻底撕裂。
轰!
轰隆隆!!
闷雷般的巨响从辽水对岸滚滚而来,起初是一两声,随即连成一片,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喊杀声,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号角的呜咽...
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庞大噪音,瞬间淹没了辽水两岸。
营地里的马匹惊得嘶鸣起来,护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神色紧张地望向对岸。
孙嬷嬷抱紧了被巨响惊醒的小囡囡。
李青竹和韦檀儿也快步走出帐篷,脸上带着忧虑。
柳叶站在主帐外,神色平静,目光投向对岸那片被火光和烟尘笼罩的天空,淡淡的说道:“开始了。”
辽东城攻坚战,打响了!
最初的混乱,很快被席君买压下。
柳叶看着被巨响吓得缩在孙嬷嬷怀里的小囡囡,忽然笑了笑,走过去把她抱过来,道:“囡囡别怕,是打雷。”
小囡囡紧紧搂着柳叶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说道:“爹爹,好响...怕...”
“想不想看看‘大雷’是怎么打的?”
柳叶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之中满是温柔。
“爹爹带你去河边看,用那个能看很远的望远镜,好不好?”
小孩子的好奇心瞬间压过了恐惧,小囡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看大雷?真的吗?”
“当然。”
柳叶点头。
他这一提议不要紧,旁边的李青竹和韦檀儿还没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旁边帐篷传了出来。
“嘿!看打仗?这等热闹岂能少了老夫?”
李渊背着手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他这段日子在营地里调养,气色好了不少。
紧接着,孙思邈也捋着胡子踱步出来。
“贫道也想见识见识这火药攻城之威,正好看看其破坏之烈,或对伤患救治有所启发。”
最后,连正在活动筋骨的秦琼也走了过来,虽然面色依旧带着病容,眼神却锐利如昔。
“某家虽上不得阵,看看小辈们杀敌,也解解馋!”
三个老头子都要去!
于是,一场画风清奇的“观战团”就这么组成了。
柳叶抱着小囡囡,李青竹和韦檀儿提着食盒和水囊,孙嬷嬷抱着毯子,席君买带着几个精悍护卫,扛着帐篷、矮几、炭炉等物。
李渊、孙思邈、秦琼三位老头子溜溜达达,一群人浩浩荡荡,又不紧不慢地来到了辽水东岸,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
这里距离战场核心约二十里,巨大的爆炸声和喊杀声依旧清晰可闻,但已没有流矢的危险。
席君买带人迅速支起一顶挡风的大帐,铺好地毯,摆上矮几。
炭炉生起,上面架起了铁网。
韦檀儿和李青竹从食盒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羊肉和鹿肉,还有串好的蘑菇,菜蔬,甚至还有一小罐酱料。
柳叶则拿出那几副精致的单筒黄铜望远镜,调好焦距,递给李渊、秦琼、孙思邈一人一副。
他自己也拿起一副,调整着看向对岸。
透过镜头,那惨烈的攻城景象瞬间拉近。
高大的辽东城墙被浓烟笼罩,无数蚂蚁般的人影在云梯上攀爬。
巨大的黑色火药包被投石机抛向城墙或城门,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和浓烟,碎石横飞。
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城上城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战争的残酷在镜头下纤毫毕现。
“嘶...好家伙!这火药之威,果然惊天动地!”
李渊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手都微微有些抖。
秦琼看得目不转睛,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发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驰骋沙场的岁月,喃喃道:“好!炸得好!”
“老程那家伙,这回有能过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