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士贵他们这些老帅而言,见过了战场之上的生死。
某些人的死活,在他们眼中,不比一张纸重多少。
别说柳叶和李靖了,就连韦庸都知道,这些死士奈何不得卢氏。
不过,折腾了半宿,倒是没怎么影响柳叶的心情。
“虢公和卫公想必也累坏了,今晚在我登科楼休息一夜,想必这几天都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
张士贵和李靖也没说别的,在席君买的带领下,找了个房间休息。
...
次日清晨,风雪初歇,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银装素裹的绛州城头。
登科楼前的街道上,昨夜惨烈厮杀的痕迹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车队再次整装待发!
与来时不同的是,车队的前后左右,多了一支盔明甲亮的精锐骑兵!
正是张士贵麾下的右屯卫悍卒!
韦庸带着绛州府衙一众官员,站在城门口相送。
他的脸色有些憔悴,上前跟柳叶等人行礼。
“驸马,卫公,虢公,一路顺风!”
“昨夜之事,下官定当详查,给诸位一个交代!”
柳叶在马上拱手,道:“昨夜有劳韦刺史拼死相护,柳某铭记于心,绛州善后,还需韦刺史多多费心。”
“驸马放心,下官责无旁贷!”韦庸连忙应道。
张士贵大大咧咧地挥了挥马鞭,道:“守好你的地盘,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老夫明年多半会来河东任职,小子,到时候你给老夫好好的听话!”
韦庸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再次拱手。
车队再次启程。
这次,有数千精兵护卫,用不着再分什么阵型了。
柳叶并辔而行,走在队伍最前方。
离开了绛州城,官道上的积雪早已清理干净,行走起来顺畅无比。
冬日的阳光虽然没什么暖意,但洒在雪野上,一片澄澈明亮。
远处的山峦起伏,如同披着银甲的巨龙。
柳叶的心情显然不错,欣赏着沿途的雪景。
中午在一条结冰的小河边休整时,柳叶更是亲自挽起袖子,指挥护卫们生火,从冰河里凿了几尾活鱼,用随身携带的铜锅和简单的调料,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汤。
他将鱼汤分给张士贵和李靖一人一大海碗,又给了席君买和孙仁师一人一小碗,自己也捧着一碗,就着干粮,吃得津津有味。
“真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好厨艺!”
张士贵捧着滚烫的汤碗,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
“这冰天雪地有口热汤,比什么都强!比军中的伙夫强多了!”
柳叶笑了笑:“行军打仗,不过是为了活命,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何必委屈?”
吃完饭,李靖又带着他的家将,跑去前方开路了。
张士贵心中大为惊奇。
事实上,从李靖给他传讯调兵开始,张士贵就相当的震撼了。
能让李靖当开路先锋,这...这得多大的好处!
他骑在马上,看了看左右,对柳叶道:“我老张是个粗人,心里藏不住事,虽然跟你的关系,不像叔宝他们那么近,咱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柳叶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手拉着小红的缰绳,另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壶,时不时地喝上几口。
虽然连河东都没到,但天气已经很冷了。
也不知据说能冻死人的辽东和高句丽,会是怎样的光景...
“虢公但讲无妨。”
张士贵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之色。
“你到底是怎么说动李靖的?”
“让他亲自开道,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老夫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咱们军中,李靖是铁定的头把交椅!”
“就算陛下亲至,也未必能让他干这中前锋斥候的活儿!”
他指了指前方李靖探路消失的方向,幽幽的说道:“你究竟许了他多少好处?”
柳叶闻言,哑然失笑。
他把保温壶放在马包里,看着张士贵,缓缓道:“我与卫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张士贵一愣。
“各取所需?”
“不错。”
柳叶点点头,继续道:“我需要卫公的威望和手段,为我扫清前路的障碍。”
“而卫公,也需要我,帮他创造一个破局的机会。”
“高句丽,才是卫公真正关心的地方,河东这点事,在他眼中,或许只是这盘大棋边上的一处小角,顺手而为罢了。”
“我们目标一致,自然可以同行。”
张士贵的脸皱成一团,他几次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叶捧着保温壶又喝了一口热汤,眼角余光瞥见这位虢国公的窘态,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终于,张士贵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夹马腹,语气有些不甘的说道:“咱们的关系,不比他李靖强,既然他能在高句丽占尽好处...那老夫呢?”
要知道,在筹备高句丽之战的时候,李靖还在西域呢。
就算他依旧留在长安,也早已经成为了边缘人物。
而张士贵,乃是高句丽之战的直接筹备着。
也是如今驻守在蒲州那十五万大军中,最高的统帅之一!
柳叶将保温壶挂回马鞍旁,不紧不慢地抖了抖缰绳。
小红喷出一股白气,还唏律律的叫了一嗓子。
“虢公这趟差事,只要中规中矩就好了。”
张士贵一愣,没太明白。
“难不成,你让老夫什么都别干?”
柳叶摇摇头,神情认真了几分。
“高句丽之战,打的不是硬实力,朝廷的十五万大军,不管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所向披靡,当初的东突厥之战,都没有号召这么多的人马。”
柳叶顿了顿,随即轻轻一笑。
“虢公,你只要把你该做的,中规中矩,稳稳当当地做好,尤其是在陛下需要的地方,确保万无一失就好。”
“比如粮草,比如军备...”
“等到论功行赏之时,你的功劳,未必就比那些斩将夺旗的差。”
“毕竟,没什么能比陛下心里痛快更重要了。”
这句话,让张士贵浑身一颤。
他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喃喃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此番高句丽之战,陛下极有可能,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