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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识有点懵。

他好端端地睡在沙发,在某种层面“陪伴”在工作的小男友,两眼一睁却身处卧室。厚重窗帘遮蔽日光,或许是担心他会怕黑,床头亮着盏暖色夜灯。

书也夹好书签放在旁边。

房间内弥漫若有若无浅香,令人神清气爽,莫识好奇去找气味来源,在卧室一隅寻见徐徐燃着的熏香。

用的竟是相当传统的铜香炉,造型典雅古韵,薄雾袅袅飘散,和整体环境风格很不搭。

或许走动时发出了些微动静,数秒后房门轻启,被惊扰的不是什么精灵,而是本应尚在办公的路其安——莫识注意过时间,他只睡了大约两小时。

“怎么醒了,睡得不舒服吗?”青年笑吟吟,见他在看香炉,上前抬手揽人纤窄腰身,亲昵自然地挑起话题,“还挺好闻的吧?”

莫识颔首,刚从无意识中苏醒的大脑还隐约发钝,他只出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睡得够久了。”

断断续续加起来十四个小时,哪怕他前几日都没休息好,这会儿也觉不出半点困意。

路其安把他抱得更紧,抬手用指尖拨撩烟雾,沾染几分焚香气味,主动为莫识解释:“这是咱妈为你准备的安神香,加了什么沉香薰衣草白芷一类的…她特意找的方子。”

“你睡着后不久,她托人送了安神香和香炉上门,我就拿来先试一试,有效果吗?”

难怪没做乱七八糟的梦,是因为这个。

莫识静静思忖,终于理解此事缘由。

他睡眠质量向来堪忧,半夜无原由惊醒是常有之事,知道这回事的恐怕独伴侣一人。

路其安和他同床共枕久了,渐渐养成条件反射,睡梦间感到身边有异动,不再潜意识暴起干架,而是迷糊着就把枕边人搂入怀,稳而慢地轻拍肩背。

被年下男友这样哄慰,莫识虽然睡得比往日安稳许多,却常觉得怪异。

他玩笑式提过一嘴,说这像拿反了角色的演员,努力去做自己本不擅长的事情。

没想到,路其安听出了被谨慎藏匿的介怀,还借此机会牵线搭桥,目的明确:想让家人有表现机会,提高莫识对路家人的好感度。

想明白那刻,他忍不住要笑,眉目低垂,柔和地弯起浅淡笑弧。

凤眸眼尾上挑,本显得凌厉似刃,这会儿神情软下去,沾些惺忪未褪淡红,便成了撩人心弦的钩。

“嗯,挺好的。”声线冷冽语气含笑,二者中和消磨去淡漠,莫识习惯了寡言少语,一时半会儿改不掉,言辞难免生疏,“我很喜欢,是不是应该、和她道声谢。”

…好认真哦。

路其安越看越觉得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凑近吻他柔软薄唇,笑容明媚:“等元旦回家再说吧,哥,我把完成的剧本发给你啦。”

提到工作,莫识来了兴致,转身寻找不知被抛到哪去的手机,接收文件打开翻阅。

莫识提前了解的内容极少,只知道是警匪题材——他一直想尝试,但苦于没有剧本能吸引他兴趣,无奈搁置的类型。

剧本总共三万多字,他用半小时看了三分之一,心中有了估量。

这会是部成功的商业片,逻辑缜密,剧情紧凑,角色各有高光魅力,典型的群像电影,恰巧踩在他的偏好点上。

“角色已经分配好了吧。”莫识埋头看着看着,冷不丁提问。

路其安点头,又摇头:“其他角色都对应着找好演员了,不过江警官和医生的人选还没定。”

“我也会参演电影,哥哥选自己喜欢的角色,我来补位。”

莫识往回翻了翻,发现正是他最喜欢的两个角色,无声感叹:这小子真把人看透了。

不难看出,编剧先生私心不少。留出的两名角色阵营对立,一个是锋芒毕露不走寻常路的刑警,一个是反社会型人格的天才医生。

两人从挚友变成仇敌,旧情难忘,剧情里有多次正面交锋对手戏。

“你要和我当敌人?”莫识指尖戳上手机屏幕滑动,准备接着看剧本,他有点精益求精的职业病,要把剧本看几遍才能做决定,于是单单如此挑逗。

路其安抬手,指腹暧昧地擦过恋人白皙耳垂,挑起缕垂至肩头的乌发,得意洋洋翘尾巴:“哥哥看到后面就会懂了。”

总感觉没安好心。莫识手上动作微微停顿,抬眸予他疑惑目光。

使坏的编剧先生但笑不语。

*

倒过时差后,路其安征得莫识同意,着手筹备同居事宜。

他现在住的别墅是尚未成年时在大哥帮助下买的,当时还未料到自己未来会和人恋爱,室内设计更适合独居。

在重新装修和暂时将就之间,他选择现场联系助理,让助理帮忙找合适的新房。

助理工作效率极高,不出两日便将所有合适的房源整理成表格,标注优点缺点具体位置,像汇报工作般发给顶头上司。

路其安抱着电脑和莫识一起线上看房,排除了绝大多数,剩余选项则预备过完元旦亲自去看。

两天时间足够莫识把剧本翻来覆去读上十来遍,他反复斟酌,迟疑许久,最终选定了医生的角色。

路其安询问原因,莫识故意要卖个关子,怎么都不肯说明。

谁让这家伙爱使坏,他也得浅浅报复下。

直到逗得人真起了好奇心,急得险些扑上来咬他嘴唇,莫识方才不紧不慢出声:“我和这角色形象更贴,而且…那段跳海戏很精彩。”

说的是江警官和医生最后的那段对手戏,二者关系早已分崩离析,追捕恶性案件凶犯过程中,江警官意识到医生是罪犯同伙。

年轻刑警猜到医生栖身之处是停泊在港口的游轮,遂带领警察悄悄登船设下包围圈,确保抓捕不会出现纰漏,独自前去引诱医生落进圈套。

两人正面冲突已有数次,医生却未被挑衅激怒,几番周旋后,他忽地古怪一笑,纵身越过围栏,跳入大海。

江警官的下意识反应,是追着他的脚步往下跳,伸手企图将人拉回来。

他们一起在涌动海浪中浮沉,警官没能把医生拽上甲板,就像他不能改变故人的罪行,也不能阻止朋友的自毁自伤。

最后医生落网,被判无期徒刑。

故事至此基本落下帷幕。

“我也喜欢这段。”路其安重看自己的剧本,越看越满意,问出他心中存在许久的问题,“不过…跳海戏份真的没关系吗?”

莫识很怕被水淹没的窒息感,他记得明明白白。

可其余角色也或多或少有这类戏份,实在避不开。而且剧情实在难改,牵一发而动全身,基于滨海城市背景建立的故事得全部推倒,路其安努力几天无能为力,否则真的会把这段给改掉。

他问问题时肢体语言明晃晃透露出紧张,坐立不安摇晃身体。

莫识看了他好几眼,并不理解这种担忧:“不会影响工作,放心。”

“另外,不是有你陪着我吗,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