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只狐皮加在一起,能做一件漂亮的大氅了。”那亲随喜滋滋地说道。
看着网中即使陷入沉睡,依旧依偎在一起的狐狸一家,尤其是那三只毛茸茸、稚嫩可爱的幼崽,秦毅之前那股猎获珍宝的兴奋感渐渐冷却,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那公狐的勇敢决绝,母狐对幼崽的呵护备至,都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取了它们的皮毛固然能成就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但……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亲随见他望着狐群出神,脸上的喜色慢慢消失了,诧异地问道:“秦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秦毅轻轻摇头,他这个打猎的却同情起猎物来,说出来会不会被人笑他“妇人之仁”?
等他们带着几只狐狸回到睿王府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林青青向他身后张望着,却始终没有看到顾晨和夜云州的身影。
“他们要尽兴而归,我受不住这刺骨的寒风,就先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走运,我竟然抓到了几只红狐。”秦毅凑近火炉取暖。
那名亲随找了笼子,把红狐关了进去,立刻送到了前厅。
林青青看到那几只毛色如火的狐狸,尤其是那三只挤在一起的幼崽,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想抱抱它们,这可比小猫崽儿漂亮多了。”
秦毅:“……”
这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韩乐瑶虽然有了身孕,但是初期身子还是很灵便的,她也凑过来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皮毛。
又暖又软!
“顾世子正想着给世子妃做一件狐皮坎肩儿呢!这个就送给你们吧!”秦毅很大方地说道。
恰逢几只红狐先后醒了过来,即便被困,公狐依旧下意识地将母狐和幼崽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呜咽。
母狐则紧紧贴着幼崽,眼神警惕而机敏。
“这几只小狐狸太小了,又这么可爱,不好伤它们性命的。”韩乐瑶的脸上泛出母性的光辉。
因为怀孕,她对幼小的生命格外怜惜。
“是啊,看着怪可怜的。”林青青心下也有些不忍。
“这只公狐还想以身为诱饵掩护妻子儿女逃跑呢!”秦毅将捕获的经过娓娓道来。
柳如烟听罢,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叹息一声:“想不到,这山野间的畜生,竟然如此有情有义,倒是比一些薄幸的男儿还强几分呢!”
韩乐瑶被柳如烟的话触动,再看向那相互依偎的狐狸一家,心中软成一片。
她抬起头柔声说道:“秦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狐狸一家情深义重,若是因为我丧命,我心中不安呢!不如……我们就放过它们吧,也算为我未出世的孩子,积一份福报。”
林青青皱了皱眉:“若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既能给嫂子做一件漂亮的衣服,又不伤红狐的性命。可惜啊,我还没听过狐狸毛能纺线织纱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柳如烟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她走到笼边,仔细观察着红狐的毛色与质地,沉吟片刻后,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青青倒是提醒了我。”
“柳姐姐,你真的有办法吗?”林青青惊奇地问。
这又不是羊毛!
柳如烟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越,“完整的狐皮自然无法获取,但狐毛并非一定要连皮剥下。现在正值冬季,狐狸毛丰绒厚,我们可以用特制的细密银梳,为它们梳理毛发,采撷那些自然脱落或即将脱落的绒毛与针毛。”
韩乐瑶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
“如此上好的皮毛千金难求,只是想做成狐裘,自然会伤它们的性命。但我小时候见过我娘有一门精妙的手艺,名为‘织羽’,其实亦可织毛。”
柳如烟看向秦毅和众人,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将这些脱落的狐毛,以秘法清理、软化,再混以天山玉蚕丝为经纬,一寸寸、一缕缕地缀织成锦。如此织出的‘火狐锦’,光泽流动,柔软异常,虽不如整皮裘衣厚重,却更具飘逸灵动之美,而且杀生,不夺命,岂不更妙?”
“那可太好了!想不到柳姐姐有着这样巧夺天工的本事呢!我倒要见识见识了。”林青青抚掌大笑。
柳如烟却摆摆手:“这件事很有难度的,取毛就如同春日里为天鹅梳理飞羽,秋日里收集羊驼软绒一般。
此法费时费力,一次所得不多,需积年累月,且需手法极其轻柔,不能惊了它们,更不能伤其毛囊。
我会织羽,但是取毛却有难度了。”
秦毅微微一笑,如此,他就派上用场了。
“如烟,药王谷自有特殊手法,既能取毛,又不伤及皮囊,更不会惊醒它们。这个,我可以帮你。到时候,你们三个每人做一件流光溢彩的衣服吧!”
“那可是皆大欢喜了。”林青青扬了扬眉。
这样的好东西,师兄自然不会忘了她和柳姐姐的。
韩乐瑶也飒爽一笑:“若真能如此,那这‘火狐锦’便不只是衣物,更是我们与这小生灵之间一段善缘的见证了。”
柳如烟望向秦毅,清冷的眸子里染上几分暖意:“若有药王谷的秘法相助,此事便成功可期了。”
就在他们话音刚落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一直紧绷着身体,将妻儿护在身后的公狐,似乎听懂了他们言语中的善意,又或许是感知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由药王谷秘药带来的安宁气息,它眼中的警惕与凶光渐渐消融。
它看了看身旁依偎的母狐和懵懂的幼崽,又抬头望向眼前这几个气息温和的人类。
犹豫片刻后,它竟缓缓地、极其人性化地低下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地面,然后又抬起头,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依次看过秦毅、柳如烟、韩乐瑶和林青青,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不再带有威胁,反而像是叹息又像是感激的低鸣。
那姿态,竟如同通晓人性的人在躬身行礼一般。
“呦,这怕不是成精了?”林青青惊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