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在被捕之日,就被幽禁起来。
一座单独的院落,十几名士兵,看守他一人。
祁王从最初的平静到后来逐渐变得暴躁不安。
他失去了跟外界的联络,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
不知道青州城的情况,不知道妻子儿女是否安全,不知道他还有几日的苟活?
甚至,不知白天黑夜。
他住的屋子,门窗被挡住了,一丝光线也渗透不进来。
向外张望,也是黑漆漆的。
两支蜡烛不知疲倦的昼夜燃烧。
有人会进来送吃食,更换蜡烛。
马桶和浴桶有人定时清理。
只是,他的世界寂静得可怕。
在祁王即将崩溃的时候,夜云州来了。
他站在烛光边缘,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唯有那双幽寒深邃的眼睛冷冷注视着祁王。
祁王的呼吸骤然凝滞,对方高大挺拔的身躯高山一样,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冰冷的目光带着浓重的杀气,所过之处,犹如一把利刃,把他寸寸凌迟。
烛火暗了下去,映得祁王的面色惨白如鬼。
他的鬓发散乱,胡须虬结,曾经华贵的衣袍皱皱巴巴,散发出馊臭的味道。
“夜云州,看到本王如此狼狈,你是不是很得意?很痛快?可是,你爹在宁古塔的时候比本王现在难看了十倍百倍,他是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哈哈哈……”
祁王喑哑的笑声,像极了沉重破旧的风箱,难听到令人心里极度不适。
夜云州忽然俯下身来,靠近了他。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幕压了下来,祁王下意识的退后,后脑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要干什么?本王是先皇的血脉,当今圣上的亲手足,你若敢伤我分毫,那是要祸及满门的。”他色厉内荏的叫道。
夜云州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祁王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他的钳制。
直到,他的嘴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祁王,夜家满门因为你的残暴无耻,只剩下我一人了。你猜,我敢不敢伤你呢?”夜云州淬了冰的声音,让祁王的骨头缝儿里都渗入了寒气。
祁王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看,你这……失控的模样,还真……像,像你爹……疯了的时候。”
夜云州眼底一片猩红,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祁王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带着疯狂的挑衅。
夜云州手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祁王眼前一阵阵发黑,分明感觉到了死神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下一刻,他被重重甩在了地上,犹如一个破败残缺的布娃娃,几乎要碎了。
但是,窒息感消失了。
“你以为激怒我,就能解脱了?祁王,你好歹也活了一把年纪,怎么如此天真?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夜云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祁王撑着一口气,抬起头来,冷冰冰的与他对视。
呵呵,他已经身陷囹圄,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你不就是想看本王的笑话吗?可是,你爹疯了,你娘死了,你一个几岁的孩子在宁古塔艰难的讨生活,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了。”祁王眼底有着近乎偏执的疯狂。
“夜云州,本王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斩草除根,让你这个孽种活了下来。可是,今日我觉得养虎为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你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这比杀了你还要痛快。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得剧烈地咳嗽起来,涕泪横流。
死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永远得不到解脱。
“笑够了吗?”夜云州冷眼斜睨着疯癫的祁王,声音平淡。
完全没有被这个疯子刺激到。
此时的祁王哪还有半分亲王威仪?
他披头散发地蜷缩在地上,衣服又脏又皱,嘴角还挂着疯笑时流出的涎水。
夜云州的眼神愈发冰冷。
记忆中的父亲,无论何时,那个骄傲的男人都挺直脊背,保持着文人的尊严和风骨。
可眼前这个人……
“你此时的样子真丑!”夜云州平静的开口:“我爹在我的印象里,可比你现在体面多了。他永远是那么温文尔雅,他狼狈的一面,从来不肯示人。”
祁王的笑声戛然而止,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所以,他还是输给了夜辉那个匹夫?!
夜云州的一只脚踩在了祁王的胸口,来回碾压着。
伤害性不大,但是羞辱性极强。
“祁王,你知道吗?张云龙没能守住青州城,福安郡主供出了祁王妃等人的藏身之处,世子妃又亲手绘制了卧龙岭的地图。就在昨日,卧龙岭有官府接管了,你们一大家子人终于团聚了,无一人漏网。”
夜云州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宛如一根根淬了毒的银针,一下一下扎在祁王的身上。
刺得他鲜血淋漓。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祁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做不到。
“再艰难困苦的时候,我爹都没有想过抛妻弃子。他不畏死,只怕连累妻儿。我娘也不畏死,她爱我爹也爱我,她愿意与我爹生死相随,愿意把活下来的机会给我。
可是你们一家人呢?真是可笑。大难临头各自飞,每个人只想保住自己,不顾其他人的生死。尤其是你的好儿子,他还希望你一个人把罪名担承起来,不要累及家人。
祁王,你的儿子,凉薄无情,没用就算了,还没有骨气。”
夜云州字字诛心,丝毫不掩饰他对祁王一家人的鄙夷。
他是不幸的,这不幸是祁王一手策划造成的。
他又是幸运的,爹娘至死都是深爱着他的。
姨母的护佑,姨夫的培育,还有上天的垂怜,让他遇到了生命中最耀眼的光——林青青。
他会越来越好,而祁王府,就此坠入苦海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啊,啊,啊……”祁王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他可以过得不好,但是见不得夜云州过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