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几缕昏暗的烛光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血腥气混合的刺鼻气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声。
祁王妃被粗粗暴地推进牢房时,头上的珠钗早已散落,精心梳理的发髻凌乱地垂在肩头。
她那双曾经威仪四射的凤眼此刻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对面牢房里那个穿着华贵却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的亲生女儿,福安郡主云容。
“云容,是你出卖了我们?”祁王妃声音嘶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福安郡主闻言转过身来,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尤为刺眼。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精致的金线刺绣,仿佛此刻并非身处大牢,而是在王府的花厅中闲谈。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您与明心庵的住持交往甚密呢?”云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字字如刀。
祁王妃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墙上。
她从未想过,她的生路竟会毁在最亲近的人手里。
那个从小乖巧听话的女儿,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祁王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阴暗的牢房中回荡。
要不是隔着一道铁栅栏,她真想扑过去撕碎了这个不孝女。
云容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欢愉,只有积压多时的怨恨。
“不然呢?”她猛地抓住铁栅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让我们一家人稀里糊涂的去死,而保全你们一家人吗?”
祁王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
气势虽然弱下去了,但是声音里依然难掩愤恨:“你是祁王府的郡主,为了保全家人,做出一点儿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呵呵,母妃难道忘了,我已经嫁为张家妇了,我是张家的人。”福安郡主漠然回应。
“张云龙是你父王一手提拔的,又把你嫁给了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能娶到皇家的郡主,是他的福分。他为你父王尽忠你为祁王府尽孝,不是你们夫妇应该做的事情吗?”
祁王妃对女儿一家仅有的一点儿愧疚心,被挥之不散的恨意取代了。
她理所当然的质问,冰冷的声音如同钝刀划过瓷器,尖利,刺耳。
“父王既然把我嫁到了张家,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幸福我一家人的性命呢?你们所谓的恩德,早就明码标价了。只是这代价太昂贵了,我们付不起。”福安郡主冷笑几声。
“你……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祁王妃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张家人还能比血脉相连的亲人更亲近?他们死就死了,日后我和你父王自然会为了另外挑选佳婿,孩子你想生几个就有几个。”
世子妃眸光黯淡下去,那钦差果然没说错,她这个婆母是个心狠手辣的。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她这个儿媳,也不过是一枚弃子。
祁王妃自始至终想保住的,只有世子一人。
“我没有你那么狠毒凉薄,我爱我的夫君,尊敬我的公婆,更心疼我的儿女,我舍不得他们死。”福安郡主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恶毒的妇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那你就舍得我去死?舍得你兄嫂侄儿侄女一大家人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而丢了性命?”祁王妃怒声指责。
“我不过是用了你对我的方式对了你,你为什么要生气呢?”福安郡主淡声问道。
她已经不生气了,她娘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哥哥是皇家血脉,岂能是张云龙那个武夫能比的?”祁王妃轻蔑的说道。
隔壁牢房的张云龙听着激烈的争吵声,自嘲的笑了笑。
受人滴水恩,甘当涌泉还。
他是想这么做的。
幸好,福安郡主阻止了他。
原来,他和家人的性命在祁王妃眼里如同蝼蚁一般轻贱。
他高声喊道:“我张云龙弃暗投明,一家人还有生路。祁王和世子是朝廷的反叛,只要被落入法网,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这贱民!等世子杀回来的时候,本王妃要他把你五马分尸。”祁王妃恶声恶气的说道。
一定是他蛊惑了女儿,云容才会背叛祁王府的。
她那么乖巧孝顺的女儿,就因为嫁了人,心里就无父无母也不在意哥哥的死活了。
“母妃,看在母女一场的情分上,女儿最后劝你一句,说出哥哥的下落,将功折罪吧!”福安郡主毫无感情的劝道。
她的语气里全然没有关心和担忧,反而像例行公事那样平淡。
“我不知道你哥哥在哪里?就是知道,我也不会说出来,谁也别想找到他。你再敢说这样丧尽天良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祁王妃一双手从栅栏的缝隙伸了过去。
她真想活活掐死这个贱人。
世子妃躲远了一些,如果她说出藏在心中的那个秘密,婆婆一定会杀了她的。
不过,如果她注定难逃一死,她会拉着世子一起下地狱。
“云容,你不要跟母妃争吵了,我们都来陪你了。”世子妃苦笑着劝道。
最后的一点儿时光,她们都不肯安安静静度过吗?
“你少惺惺作态了!平日说什么我们姑嫂情同姐妹,紧急时刻,你还不是一样抛下我,独自逃生了?”福安郡主眼神阴冷。
但凡祁王府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死活,给她透露一点儿风声,她都不会做得这么决绝。
“逃不掉的,没有人能够逃掉的。”世子妃幽幽地叹息,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吵得不可开交的母女俩没有注意到,世子妃眼中流露出的阴狠。
更没有想到,这话不是她自怨自艾,而是她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祁王府抛弃的不是一个人,那么背刺祁王府的利刃,也不是只有福安郡主一把。
世子跟她分别的时候,郑重发誓,要同生共死的。
如果他做不到,自己不介意帮他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