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风雪如怒,肆虐天地。
一间简易的活动板房,如同被遗弃的孤舟,勉强锚定在这片苍茫的白色炼狱之中。
板房前方,是黑压压涌动的人潮。
来自全球各国的觉醒者们,正如同被无形鞭笞的兽群,前仆后继地冲击着更远处的壁垒。
风雪太大,视线被无情吞噬。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这队伍的尽头,应是有一道巍峨如亘古山脉的要塞轮廓。
那里,应该烙印着一个巨大的“夏”字。
是这片绝境中最后的灯塔,也是这黑压压人潮疯狂冲击的目标。
而这间板房,则龟缩在联军庞大阵线的最后方,充当着临时的指挥心脏。
白色的墙板是最好的伪装,几乎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若非刻意搜寻,几近隐形。
屋内,篝火熊熊燃烧,橘黄色的火光跳跃着,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也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光影在墙壁和地面上狂乱地舞动、扭曲,如同不安的魂灵。
三名身着圣辉标识作战服的指挥官,正围在篝火旁。
他们端着盛有琥珀色威士忌的酒杯,手指被火光映得发红,低声讨论着前线一波又一波传回的战报。
突然——
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划过。
紧接着,整个活动板房像是被气流狠狠推搡,猛地一震,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歪斜了几分,积雪簌簌落下。
屋内的三人悚然一惊,杯中酒液泼洒而出。
他们猛地扑向窗口,向外望去。
只见前方那无边无际、密不透风的雪幕,竟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开。
一道狭长、笔直、透着微光的“通道”赫然显现。
再结合刚才那声音,几人判断,应是从大夏方向射过来的箭矢,擦着板房上空飞过。
那这么看来,大夏果然是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的。
否则,那支箭就不会只是擦身而过了。
想到这里,几人像是松了口气。
毕竟,刚刚那一箭裹挟的力量,不容小觑。
三名指挥官中,为首的那位是个大胡子。
大胡子看着大军所在的方向,灌下杯中最后一口辛辣的液体,背对着室内,语气里充满了不耐与厌恶。
“妈的,这地方狗都不来!催催前线那群废物,动作再快点!早点踏平那堵墙,老子们也好早点滚出这冰窟窿!”
话音在篝火的噼啪声中落下,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听没听到我说话?”大胡子猛地回身,眉头拧紧,满脸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
然而,回头一看,那两名同僚,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端着酒杯,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此情景,大胡子更来气了!
他快走两步走过去,准备给两人点颜色瞧瞧。
走近一看,火光在两位同僚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们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混合着惊愕与茫然的瞬间。
大胡子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盖过了屋内的篝火温度。
他强压下那股不祥的预感,带着一丝侥幸,伸手重重拍向其中一人的肩膀,“喂!发什么愣?”
他的手刚触碰到那人的肩部,咕咚——
那人的头颅,竟毫无滞碍地从脖子上滑落,砸在粗糙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大胡子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猛地看向另一人,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身体。
咚——
同样的沉闷声响,第二颗头颅滚落在地。
两人脖子上的切口平滑如镜,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瞬间熔断,以至于在头颅落下之前,竟没有一滴血液渗出。
此刻,两具无头尸身的颈腔处,才后知后觉般,极其缓慢地,渗出粘稠浓艳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木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谁?!是谁干的?!”大胡子目眦欲裂,惊骇欲绝地嘶吼着,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疯狂地环顾四周,火光照着他的影子,影子随着他移动而移动。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篝火,阴影,跳动的光影……
虽然仍未看清敌人,但此刻看着那跳动的火焰投射出的摇曳影子,一种恐怖的直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突然感觉,那火焰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让这温暖的庇护所,瞬间化作了比外面极寒风雪恐怖的幽冥鬼域。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指挥官的身份,只想立刻逃离这间诡异的房间。
他猛地转身,朝着门口扑去。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剧痛。
那原本宽敞的门框,在他冲到的瞬间,仿佛被奇怪的力量骤然压缩。
他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在骤然“变小”的门框上,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他撞得头晕眼花、捂着头踉跄后退的刹那——
而在他身后,那被篝火投射在墙面上、原本属于他自己的、扭曲晃动的影子,骤然停止了随光摇摆。
影子开始剧烈地蠕动、拉伸、隆起,如同墨汁在沸腾。
一个模糊而修长的人形轮廓,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从那二维的平面中挣脱出来。
大胡子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疑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点都感知不到?”
褚青月正转动着大拇指上的一枚精致的戒指——须弥微缩之戒。
“因为你还不够格。”
背后传来的女声,寒意如同冰棱碎裂,让大胡子背脊发凉。
他猛地转头,试图看清声音的来源。
可他的动作,永远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他还未看清来人,眼前便闪过一道寒芒。
一把剑,毫无征兆的从他的影子里刺了出来,剑尖轻快的划过他的脖子。
快!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大胡子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巴徒劳地张成一个“o”型。
所有的惊骇、恐惧、疑问,都永远凝固在了那张扭曲的脸上。
“便宜你们了。”褚青月冷漠地扫过地上三具尸体,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刻骨的恨意,“若不是时间紧,断不会让你们死得如此轻松!”
褚青月提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走进了门外的风雪中。
手臂上那道先前被忽略的伤口,在寒气的刺激下传来尖锐的刺痛。
她目光穿透呼啸的风雪,落在那道被吴思思撕开的风雪幕帘上。
撕裂的口子边缘透出城墙方向的微光,仿佛一条通往归途的裂缝。
但这裂缝正被狂暴的风雪力量迅速弥合,如同正在愈合的伤口。
褚青月定了定神,将那三颗头颅放在地上。
然后,摘下了自己额前的红色头巾。
摘下头巾的瞬间,寒风立刻卷起她利落的齐肩短发,发丝如同黑色的短刃,在风雪中肆意飞扬,拍打着她的脖颈和脸颊。
头巾握在手中,被风刮的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屈的战旗。
她将头巾绑在手臂上,牙齿咬住头巾的一角,用力一扯,打下一个死结。
褚青月最后看了一眼,那条正在迅速闭合的光明通道。
眼神比这北境的风雪更冷,比手中的剑锋更利。
她不只是要从这光幕通道返回大夏的国门。
她还要将这条光明之路,变成一条血路,用来祭奠为她铺路的队友。
随着她心一沉,手中剑身一震,长剑嗡鸣,寒芒暴涨,身形已融入风雪光幕的阴影中。
通道沿途的联军,皆毫无征兆的感觉脚踝传来撕裂的疼痛。
随后便见四周断肢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