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金光彻底湮灭,一股蚀骨的不安如冰冷潮水,瞬间将夜茴吞没。
“洛晨——!”
他斩过沿途擦身而过的诡兽,疯了似的向着荒野跑去。
冲至荒野边缘,眼前的景象让夜茴的血液几乎冻结。
目光所及,大地已被粘稠的暗红浸透。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内脏如同最残酷的装饰物,铺满了每一寸土地。
高空中,失去“禁空”束缚的翼型诡兽发出刺耳的尖啸。
栖蝉的沾染血肉的薄翅,在高空猛地一震,血肉滴落后,露出了蝉翼美轮美奂的琉璃本色。
禁空解除后,空域成了栖蝉的战场。
夜茴四下张望,透过浴血厮杀的人群,焦急地搜寻着洛晨的身影。
终于,在一堆狰狞的诡兽尸骸中央,他看到了自己要找的身影。
洛晨人正拄着剑,身体剧烈地摇晃着,极其缓慢、艰难地试图站直。
“还好,还好......他没事。”夜茴拍着胸口,终于长舒一口气。
然而,那倔强的背影如烛火般猛地一晃。
夜茴瞳孔骤缩,呼吸停滞。
吼——
未等他反应过来,前方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炸响!
一头前所未见的诡兽赫然闯入视野。
它形似巨鹿,但那向内弯曲的巨角中央,竟诡异地折出一面血红色的镜状物。
又是一种《诡兽图谱》上未曾出现过的种类。
夜茴正疑惑着,就在这一瞬,那血镜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道细若牛毛、像针又像一道血线的东西,无声无息地从镜面激射而出,目标直指——
夜茴大惊失色,“洛晨!!!”
灵力枯竭让洛晨反应迟钝。
他似乎听到了夜茴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是幻觉吧?濒死的幻觉总是这样……”
觉醒者在灵力枯竭的时候,是会产生强烈的眩晕和幻觉的。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股令他摇摇欲坠的眩晕感。
站定身形时,眼前的世界刚刚清晰了一瞬,一个猩红的针点便占据了全部视野。
“洛晨!!!”
那针发射时无声无息,且速度极快,半息便已至洛晨眼前。
情急之下,夜茴下意识的抛出了【菩提无量】,企图为他挡下这一击。
星月菩提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似乎忘了,刚才在城门口为了救那些人,他已经用过一次了。
三天之内,仅可使用一次。
“不!不!洛晨!!!”
无声无息,那抹血线,没入了洛晨的眉心。
他听不见夜茴的呼唤,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像一片失去所有依托的落叶。
这一瞬间,夜茴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倒下的身影,一同狠狠砸进了无底深渊。
夜茴的身体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朝着洛晨扑去!
一股从未有过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仅仅是奔袭带起的气流,便将沿途阻挡的诡兽狠狠掀飞。
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倒下的身影。
“洛晨!!”他抱着洛晨呼唤。
可是洛晨没有一点反应。
夜茴这才注意到,细针刚刚没入洛晨眉心,可他眉心一点针眼也没有。
反而是他身上,浑身是伤,血肉模糊。
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声音瞬间哽咽破碎:
“洛晨……洛晨……你醒醒……你看看我……” 他徒劳地摇晃着怀中伤痕累累的身躯。
可是,洛晨仍旧闭着眼睛,不肯看他一眼。
“你他妈给我起来!听见没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倒下!不准!”
“你......你是怨我,才不肯睁开眼是不是?洛晨......”
悲伤如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痛得他无法呼吸。
终于,那积压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悲痛,冲破了他所有的束缚,化作一声泣血般撕裂苍穹的悲号:“啊——!!!”
铛——
西大区的苍穹之上,再次响起一道钟声。
与先前一样,恢弘、古老、神圣,响彻寰宇。
却不是【菩提无量】引发的钟声那般涤荡灵魂的救赎之音。
这是一道——丧钟!
天地闻声,为之剧变!
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
仿佛苍穹垂泪,天幕瞬间被泼上浓稠的墨汁,厚重的云层如同哀悼的黑纱,裹挟着万钧之力沉沉压下。
炽白的闪电在云层深处无声翻滚,酝酿着灭世的悲鸣。
轰隆隆——
惊雷炸响,仿佛要破碎天穹。
倾盆暴雨不再是雨,而是天河倒灌,亿万根冰冷的水柱连接天地,砸落大地。
荒野的寒风仍在呼啸,却是带着哭腔的呜咽,从四面八方攒聚而来,卷着砂砾打在岩石上,竟似孩童抽噎时的抽痛。
大地——开始剧烈地痉挛!
似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带着哀恸的搏动。
远处的山脉在呜咽中微微弓起脊背,峰顶的积雪簌簌坠落,在沟壑间铺成蜿蜒的泪痕。
平原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每一道裂痕里都渗出暗红色的泥浆,像大地被生生剜开的伤口,正无声地淌血。
夜茴脚下的土地,正以他为中心龟裂。
每一道裂痕深处,都涌出暗红粘稠的泥浆,如同大地被活生生剜开的伤口,汩汩流淌着熔岩般的血泪。
夜茴的泪水落在地上,与那些暗红色的血泥融在一起,顺着裂痕渗入地心。
天地间那无边的悲戚,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这泪与血的脉络,与他灵魂深处那穿云裂石的巨大哀恸彻底共鸣、融合、爆发!
苍生蒙垢天垂泪,吾恸穿云裂九垓——【悲欢咒:天地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