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拖着一截木材,兴冲冲的回到店里。
尚未跨进店门便扯开嗓子喊道:\"小亮,快看叔给你寻着啥宝贝咯!\"
陈家亮指尖轻轻扣住轮椅轮圈,缓缓转过身子,看向满载而归的人。
“王叔,您这是?”
王木匠用粗粝的掌心拍了拍木料,“上好的桦木,给你做个新轮椅。”
“王叔,不用麻烦......”
陈家亮话音未落,王木匠就抢着说道:
“诶,你这轮椅用的木材偏重,你自己动起来很费劲。这桦木坚实,重量轻,强度也好。”
王木匠说着,仔细看了一眼陈家亮身下的轮椅,“你这之前找谁做的?轮子都没做圆乎,怪不得推起来那么费劲呢。该明儿我再去给你寻俩自行车轮子,比木头做的好使。”
陈家亮掌心落在轮椅扶手上,这轮椅大概是真的用了很久了,扶手位置泛出了油亮的光泽。
他那纤瘦的身板确实每次推起来都很费劲,但是他也没想过换。
因为,这是莫爻给他做的。
莫爻指尖布满血泡,却硬撑着咧嘴笑:“小亮,等我给你做好轮椅,你就能去巷口看梧桐树开花啦。”
当年的莫爻也才十多岁,根本没接触过木工,他哪里会做这些,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做工非常粗糙。
此刻木纹里还嵌着当年未擦净的锯末,像嵌着永不褪色的旧时光。
粗制滥造的东西,但是陈家亮很珍惜,因为有了这个轮椅他可以走出家门。
否则,他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王木匠刚把木材拖到店里,准备量尺寸,突然门口传来了汽车碾过的声音。
店内二人疑惑望去,一辆土黄色越野车停在了门口,车身 ‘城防‘二字泛着冷硬的光。
车上下来的人,令陈家亮大惊,他的指尖骤然攥紧轮椅扶手。
这几人他见过,就是那日到巷子里找莫爻的城防卫,其中一人还踹了自己一脚。
王木匠见状率先迎了上去,躬身询问,“哎哟,几位贵人,不知来我这小店所为何事?”
“少废话。” 为首的城防卫粗暴推开王木匠,径直朝着陈家亮走去,“陈家亮?”
“是。”陈家亮低下头,不敢直视城防卫的眼睛。
c28的下民都是不敢正视上民的。
“带走。”
那城防卫一声令下,便有其余两人上前拖着陈家亮,单薄的身子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甩进车厢。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陈家亮徒劳地挣扎着。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王木匠惊惶的跟了上去,“贵人,他只是我的学徒啊,连路都不能走,你们带走他做什么呀?”
嘭——
车门关闭,随即便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陈家亮被甩在后排上,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王木匠跌跌撞撞追在车后,灰白的头发被风扯得凌乱,枯瘦的手掌拍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上,陈家亮哭喊着:“王叔,王叔......”
“小亮......”车外,王木匠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几位贵人,这孩子平日根本不出门,不知道是哪里招惹的几位不快,我代他向几位赔不是。
求求你们放了他吧,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他只是个学徒啊,他还什么都不懂......”
车轮枉顾王木匠的乞求,一路碾碎石子。
王木匠很快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他仍然一直奔跑着跟在车后。
开车的城防卫从后视镜看到那个追逐的身影,忍不住啐了一声,“妈的!”
副驾上的人也皱着眉。
他取出了腰间的枪,然后摇下车窗,向着后方探出头去。
嘭——
老人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晃了晃,随即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陈家亮躺在后排空间,没人扶他起身,他只能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状,额角青筋暴起,“王叔!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畜生!畜生!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畜生!!!”
开枪的人突然向后排转过头来,枪口对着陈家亮,“妈的,识相的就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要不是队长要你,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最后,陈家亮被扔进了城防队长齐休的办公室。
齐休的枪管抬着陈家亮的下巴,“长得倒是不错,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陈家亮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此刻,除了恶狠狠的瞪着这些人渣,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言说的话语。
齐休接着问,“听说,你是莫爻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就考虑放了你。”
见陈家亮依然不回话,齐休另一只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冷笑道:
“我只听说你是个瘸子,倒是不知,你竟然还是个哑巴......”
突然的窒息所致,令陈家亮紧闭的双唇,终于不受控制的张开,企图汲取空气。
陈家亮眼角泛着湿润的红,眼神无辜到让人心生怜惜。
齐休看着陈家亮的模样微微一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松开了手,看着少年剧烈咳嗽的模样勾起嘴角。
“怎么?兄弟情深啊?
哦,对了,听说你最近都住在王木匠家里,你多久没回家了?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你的母亲被人杀了,你猜猜,是谁动的手?”
陈家亮僵硬的神情,此刻有了松动。
齐休在他眼中看到了疑惑,于是继续说道:
“不好猜吗?那我好心给你提供点线索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莫爻吗?
因为啊,是你母亲告诉我的。
怎么样?还要护着你的好朋友吗?”
陈家亮感觉有冰水从头顶浇下,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沉。
好冷啊,像坠入了深渊。
陈蓉那总在灶台前哼曲的身影、莫爻在荒野持刀肆意潇洒的身影,此刻都化作齐休嘴角残忍的笑。
他想尖叫,想撕烂眼前这张脸,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被扯破的袖口 —— 那是上周王木匠熬夜给他缝的。
眼前的人他再也看不清,耳边的声音他也听不清。
因此,齐休最后那个问句,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索性也不问了,转而说道:
“你的好朋友,让我吃了个大亏。我找不到他,只能在你身上找回来咯。
不过嘛,你虽然是个瘸子,但这模样,就这样死了倒也可惜。
我现在改主意了......”
说着,齐休脱掉了陈家亮的衣物,捆上了他的双手,陈家亮被迫赤裸地跪在地上。
啪——
齐休的皮带抽打在他瘦削单薄的背上,粗糙的皮革割裂皮肤,带来灼烧般的疼痛,每一下都在脊椎上绽开鲜红的花。
陈家亮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地面,陈家亮仍旧一声不吭。
齐休的鞋尖勾住陈加亮下巴,“乖,别哭。等爷玩够了,就把你送到闵家好不好?若得闵少欢心,你就可以享福了。到时候,别忘了回来'感谢'我,哈哈哈哈......”
在皮带再次抽下之际,突然出现的一个声音,让他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齐队长,这么晚还不下班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齐休尚未反应,反倒是跪在地下的陈家亮不由得一怔。
“爻哥......”陈家亮在内心呼唤着这个名字。
他想让莫爻救他。
可是,莫爻不久前才杀了他的母亲。
莫爻会救他吗?估计更想让自己死吧。
陈家亮将头埋的极低,背过身去,生怕来人瞧见自己的模样似的。
齐休被莫爻引走了,陈家亮以为被遗忘的自己终于逃出生天。
他一点一点地向外爬去。
可刚爬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双脚,以及一双擦的铮亮的皮鞋。
“你想重新站起来吗?”
......
站在莫爻身后的任声晚突然皱起了眉头。
[罪梦:昭显]截取的部分陈家亮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如电影般回放着。
“还是因为我么......”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城防卫要找自己,而自己浑然不知。
来不及自责与伤春悲秋,因为陈家亮记忆中的这个身影,任声晚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见过。
魏琳,“莫爻”的绯闻女友。
当初在岐山秘境时,任声晚在魏琳的记忆中看到了这个身影。
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便未曾多加关注。
如今结合陈家亮的记忆来看,这人叫宾久离,奈川人。
奈川人,且看着权力不小。
这样的人,为何能在大夏自由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