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刻钟。
多吉纠集的两千多勇士已经在草原上严阵以待,虎大威也出现在了他视线范围内。
先前有属下禀报,一股一两万人队伍过河后绕向东北面,这地儿极有可能面临包围。
不过对面的人明显超出自己不少,另一队没必要包抄,那么多人直接冲上来就行了。
容不得多吉去多想,不管南蛮子如何攻打,想逃跑已经不可能,他有信心与明军碰一碰。
草原勇士也没有逃跑的习惯,除非打不赢。
“呜呜呜......”
沉闷攻击号角声响起,鞑子们高举弯刀,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扬鞭冲锋。
骑兵冲杀靠速度,靠一股持之以恒的蛮劲。
以往经验告诉多吉,只要冲进敌阵乱砍,不善野战的南蛮子就会渐渐显现颓势。
他的部落勇士虽没有额哲多,可也骁勇善战绝非孬种,不可能像去年额哲在宣府那样,没几下就被南蛮子打败。
“列阵迎敌!”
虎大威发出指令,三个火铳营快速下马七八成。
同袍和打杂的联军士兵们,赶忙将马匹牵到后方。
火铳兵排成三排,拉出与鞑子骑阵相当的宽度。
两侧各三四百骑兵前出数十丈形成两翼,将火铳阵护于中央。
这是一个团级规模排队枪毙阵,随着火器增加及战阵优化,最初与弓箭、长枪、刀盾兵结合的改良版空心方阵,野战中早都不存在了。
多吉很“听话”,列队迎敌正好让火枪发挥优势,虎大威乐见其成。
长途奔袭就是要避免更多不必要伤亡,鞑子纯属送死!
“咚咚咚......”
后面小型战车上鼓声雷动,枪阵朝着鞑子军阵步步前进。
“勇士们,冲锋!”
“杀!杀!杀!”
多吉再也忍不住了,两军相隔不到三里,再近点的话难以让骑兵发挥出速度。
三声喊杀,仿佛在给自己打气,鞑子们嗷嗷向前冲。
听金国主子说过明国火枪很厉害,多吉没有见识过,仍停留于火绳枪意识。
明军真有说的那般厉害吗?烧火棍不会真那么神吧?
今日祸福难料,无论如何,唯有一往无前!
“杀啊!”
马蹄声如雷动般袭向明军,大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势,这是属于草原勇士的辉煌。
自明国成祖之后,祖先们对明军几乎无败绩,人比自己多又如何,勇士终究势不可挡!
火铳兵停住前进步伐,总共走出不足百步,握着火枪时刻关注着正前方。
“准备攻击!”
鞑子速度提起来了,一个个蛮子身影越来越清晰。
“咻......”
尖锐竹哨声吹响,就在号令传出的一刹那,第一排排枪如雨点般射向敌阵。
“砰砰砰......”
“砰砰砰......”
第一轮三排排枪不到二十秒打完,首轮射击人人上膛,铅弹最密集且杀伤力最强。
鞑子瞬间人仰马翻,千余支火铳射出的威力可想而知。
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成了枪下亡魂。
或中弹坠马,或被战马摔翻于地,再迎来同袍无情的践踏。
“台吉,这......”
属下惊呼声让多吉如坠冰窖,三五几下就死伤至少三成。
明国火枪果然厉害,主子们绝没有骗人。
后方的多吉怒视战场,悔恨、失落、绝望之感涌上心头。
正不知所措间,排枪轰鸣再次传来。
接着更有节奏,声响间隔也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南蛮子已经被硝烟笼罩,早已看不清人影,只有前方勇士不断落马。
战马嘶鸣与勇士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不足两百步距离,成为不可逾越的亡命鸿沟。
“退兵,退兵!”
多吉背心冷汗直冒,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刻钟,部落将消耗殆尽。
“呜呜呜......”
兵败如山倒,面对强悍战力,勇士也会变得胆怯。
何况他们骨子里只有天生的强盗基因,那便是欺软怕硬。
这一阵号角声如同救命稻草,鞑子们开始慌忙后撤。
可惜战场瞬息万变,哪有那么容易说退就退,枪声没有了,明军骑兵却已迎了上来。
一团团人马被分割包围,明军大刀长矛不停招呼。
而那些撤退者,自然被追杀得屁滚尿流。
“台吉,怎么办?趁蛮子没有杀来,我们撤吧!”
身边一个甲喇额真发出哀嚎,看得出已被明军架势吓得三魂尽散。
“撤,往哪里撤?部落还有那么多妇孺孩童,我们又能逃去哪里?长生天啊......”
多吉痛苦地闭上眼睛,此刻懊恼得真想扇自己耳光。
去年入冬前额哲派来使者,要求他重新归附并效忠大明。
可他偏偏猪油蒙心,以为明军在宣府只不过侥幸获胜而已。
换成是他和鄂本兑台吉迎战,不可能败得那么彻底,压根瞧不上额哲,更瞧不上大明。
金国主子乃一代雄主,哪是明国小皇帝可以比拟,跟着主子才有前途。
可如今看来,额哲败得不冤,睿亲王也注定阴沟里翻船。
“打出白旗!”
“台吉,这......”
“愣着干什么,举旗投降!”
“是!”
一切都要面对现实,再耗下去必然灭族,放下武器投降已经成为唯一选择。
接敌仅仅两刻多钟就搞成这样,多吉心如死灰。
......
东路支队第二天接敌,且首战告捷。
而北路支队尤世威,就没有那种运气了。
夜不收散出无数队,传回的消息显示,未发现任何敌情。
偶尔遇到一顶蒙古包,都是散落在外的贫苦牧民,为躲避翁牛特部盘剥四处流浪。
尤世威部行军300余里,已经走出一个大湖泊区,正沿着流入湖泊小河上游搜寻前进。
这儿水源方便景色优美,微风吹着牧草翩翩起舞。
嫩嫩的青草非常适合放牧聚居,然而湖岸周边数十里范围内却空无一人。
结合方位及路程,这儿应该就是成祖时期流传的七星湖,也就是后世多伦湖。
“将军,已到申时末,天色渐晚,是否于河岸就地扎营?”
刘肇基问向尤世威,他是一军之长不假,可有尤副司令带队,自然得征求上官意见。
尤世威没有说话,翻身下马看了看河流,又望了望四周。
这里的水不深清澈见底,身上带着斑点的鱼从未见过,看起来很是漂亮。
一群群在水草中游弋,似乎在集中产卵。
“铁甲凝霜落日弓,星湖鱼跃裂冰封。
胡尘未染沧浪色,万骑横刀问朔风!”
尤将军诗兴大发,语句工整无比应景。
尤世功、尤世禄两兄弟觉得没啥,刘肇基、罗贷等一众下属就不一样了。
他们从未见过尤将军如此雅兴,严格地说,属于一种洒脱。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干粮填肚囊食之无味,听说冷水鱼极其鲜美,尤某岂可暴敛天物!”
“得令!”
传令兵懂了,尤世威面带笑容,如馋虫上头一般,完全没有战前所谓焦虑与不安。
一军主帅如此表现,让儿郎们雀跃欢呼。
主将洒脱,下面的人心中自然安稳,鲜鱼肯定比干粮爽啊。
河道两岸一时间扎营的扎营,警戒的警戒,不少将士脱掉马靴,兴冲冲下河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