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贾琏出了门,平儿不待凤姐儿吩咐,便已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声。
凤姐儿见此,冷笑一声,口中凉飕飕道:
“好丫头,好端端,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今儿你讨你二爷的好,赶明我得空,在老祖宗跟前也替你说一说,叫你家二爷赶紧纳你进门,先只得委屈你做个妾室。
不过你也别急,你是知道我的,我又没个儿子,不过是因没别人,叫我先占着这位置罢了,等你肚子里有了货,我这位置,自然也该让你,倒时候且有我跪你的时候呢。”
平儿听得既惊且惧,抬眼见凤姐儿面上冷笑,忙又低下头来,略带着些哭腔,哀求道:
“求奶奶饶我,原先那话,我也知自己不该说的....可...可...”
凤姐儿将酒杯一摔,柳眉倒竖,恨声道:
“可什么可!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谁捂着你嘴巴不成!”
见平儿面上依旧有些难色,凤姐儿虽心中恼恨,也还是咬咬牙,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平儿见此,方才道:
“奶奶容禀,奴婢想着,奶奶如今实不缺这些银子,这事情须也瞒不过二爷,奶奶何不舍些出去,也是给二爷卖个好。
二爷得了奶奶的好处,自然也在心里敬着奶奶,倘若...倘若一再驳了二爷的颜面,只怕二爷心里要愈发的不高兴,到时候与奶奶争执起来,奶奶总是要吃亏的。”
王熙凤依旧冷笑连连,手指戳着平儿脑门:
“放你娘的屁!好哇,如今连你这丫头也学着与我不尽不实的扯这些谎,我看你果真是翅膀硬了!他琏二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他记我的好?滚蛋去吧!
再说,我要他记我的好有什么用?真有什么事情,他还不是连头都不敢出!你要再不说实话,好平儿,奶奶我可留你不得。”
平儿被王熙凤凶的眼眶发红,啜泣两声,哀告道:
“奶奶若要怪我,奴婢也只得受着,只是...只是奴婢实在是一心盼着奶奶跟二爷能好起来...
上回...上回自大理寺回来,我便瞧着,奶奶如今...如今与林大爷愈发亲近了...倘若再与二爷争执起来,倒时候若二爷气急,说错了什么话,岂不叫奶奶受累?”
凤姐儿听得神色一变,面上也冷笑不出来的,猛的站起身,神色有些羞愤,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这话也是敢乱说的!况且我与他有些情面来往,满府里都知道的事情,又怕人说什么长短?”
平儿听见这话,却不吭声,凤姐儿见此,猛然回过味儿来,皱起眉头,神情有些惊疑的问道:
“我也知道你的性子,向来也是个本分老实的,今儿倒胆大起来,莫不是有什么由头?你老实告诉我,可是听人说了什么话?”
平儿闻言,见凤姐儿面上已不见了气恼之色,略一踌躇,方才小声道:
“我今儿到前院去,照着奶奶的吩咐,置办些水粉,就听见墙外头有人说...说...奶奶与伯爷.......,还说伯爷上回肯为奶奶出头,就是因为奶奶许了他....好处...”
凤姐儿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瞪大眼睛,气的气息都粗重几分,咬牙喝问道:
“你可见着是谁传这话!”
平儿摇头道:
“隔着墙,哪里能瞧见,况且这事也不好追出去问,若闹大了,反而对奶奶不好...”
王熙凤气的捏紧了手中帕子,再瞧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平儿,忽然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前番轿子里某人“贼眉鼠眼”的样子,以为老娘没看见?哼,要不是才欠了你人情.......
凤姐儿想到此处,又想起前番遭难,也只一个平儿肯跟在自己身边,到嘴的话也骂不下去了,强绷着脸将平儿拉起来,教训道:
“你记着,今儿我且饶过你,要是再有下回,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平儿期期艾艾的点点头,见凤姐儿居然真就这么饶过她,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是知道自家奶奶的性子,今儿又算是犯了忌讳,本道就算不被赶出去,也得吃上几个嘴巴 。
平儿本也是做好了“忠言逆耳”的打算,却不想居然这样轻巧的就过了关,反倒心底微沉,偷偷抬眼瞧了凤姐儿一眼,见其却好似正在发呆,眼底愈发的狐疑起来...
贾琏今儿得了好消息,又从凤姐儿那儿骗来了银子,心里着实快活,自出了贾府,左拐右拐的,竟寻到清风楼去,熟门熟路的找到老鸨,笑问道:
“今儿妙儿姑娘可还有空?”
鸨母忙亲热的贴上来,打趣道:
“原来是琏二爷,今儿可巧,妙儿姑娘身子有些不适,不大见客,二爷这般风流倜傥,何不也照应照应楼里其他姑娘?”
贾琏熟练的在鸨母壮观的胸脯上掏了一把,瞧着姿态也不是第一回来了,咂了咂嘴,一番纠结,也还是摇摇头道:
“有劳妈妈替我问问,若是妙儿姑娘果真不得空,我改日再来。”
鸨母闻言,满是风情的白他一眼,果真扭着腰上楼去问,很快就又寻下来,摇着手中团扇笑道:
“本来妙儿今儿再不肯见客的,只是我一说是琏二爷来了,妙儿这丫头就说
‘若是旁人,今儿说破天,也没心思去见,既是他来了,却推拒不得,也只得见见,一道说说话就是了。’
您瞧瞧,咱们家妙儿对您琏二爷,可不是情深义重?”
贾琏果然面有喜色,丢了一锭银子打赏给老鸨,急匆匆上了顶楼。
鸨母在底下,瞧着贾琏这番急不可耐的身影,将银子揣进怀里,也咧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