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军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娄振华怎么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呢?”
在办公室待了没多久的李怀德还是感觉这心里面有点慌。
本来还以为是必死无疑的大资本家,顺便捞点油水,可转眼人怎么就消失了。
你说这真要消失了倒还好,就怕——
“主任啊,人家郑组长都说了这事儿过去了,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王建军安安稳稳坐在办公椅上,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李怀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里的烟头已经快烧到手指:
“哎呀,建军啊,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你说娄振华这事……”
王建军不紧不慢地给茶杯续上水:
“主任,您多虑了。郑组长不是已经定性是敌特破坏了吗?”
“可万一……”
李怀德擦了擦额头的汗:“万一娄振华被抓回来,那我们不是……”
“您想多了。”
还有后半句王建军没说——您想多了,那是你,不是我们!
王建军把茶杯推过去:
“娄振华是什么人?大资本家。
咱们是什么?工人阶级干部。他说的话,有人信吗?”
李怀德端起茶杯的手还在发抖:“建军啊,不怕跟你说实话,那些资产……”
“资产怎么了?”
王建军笑了笑:
“我还是那句话,娄振华一个大资本家,万一为了离间我们革命同志——
胡乱说话也说不定,更别说,他现在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主任呐,你就放宽心吧。这人还没消息呢,你就在这自乱阵脚。”
李怀德想想也是深呼一口气:
“是啊,我的心乱了啊!”
窗外传来工人们下班的喧闹声。王建军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洒进办公室:
“主任,眼下最要紧的是完成部里下达的生产任务。
只要咱们厂的生产指标上去了,谁还会在意一个资本家的去向?”
李怀德无奈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建军啊,要是我能像你这样沉得住气就好了。”
王建军哑然,他又没对那些东西伸过手,他自然是沉得住气的。
……
轧钢厂后厨。
“哈哈哈,许大茂那孙子等着遭报应吧。
我听说他知道娄振华不见了后,脸一直都是白的。”
傻柱噼里啪啦剁着菜,嘴里还饶有兴趣地跟其他人编排着许大茂。
今天关于易中海傻柱,秦淮茹他们仨的厂内处罚也下来了。
傻柱:记大过扣半年工资,不参与评优评先进活动(偷拿军属财物)
易中海:扣三个月工资(知情不报)
秦淮茹:扣一个月工资(知情不报)
另外,三人还要接受厂内改造。
帮厨的小伙子们也不知道傻柱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处罚。
见他乐得,也只好出声附和起来:
“是啊师父,这孙子现在一直在广播室跟新来的广播员打转儿呢。”
“何雨柱!”
食堂主任掀开门帘:“再嚼舌根,下个月你接着去掏泔水!”
傻柱双目一瞪,正欲发火。
一旁的马华小声提醒:
“师父,半年工资,半年工资!”
傻柱双眉紧皱,不再说话。
一车间里。
工人们围着刚贴出的处分通知指指点点。
易中海蹲在机床边,手里的扳手拧得咔咔响。
“老易啊,”
旁边的老师傅递过根烟:“你说王处长为啥要保你们?”
易中海盯着烟头明灭的火光:“哼,谁知道呢,没准是他大开善心了呢。”
易中海和老师傅在这小声说话,车间里其他人也在谈论这两天的事情。
有人突然压低声音:
“刚刚保卫处的人,把许大茂领走的饭盒都翻了个底朝天……”
蒸笼的热气里,有人抹了把汗:“易中海那老小子才叫活该!
知情不报,扣三个月工资!”
他故意压低声音:“要我说,王处长还是心软,换我早把他们……”
旁边有人吓得看了一眼易中海那个方向,急伸手去捂住那人的嘴巴:
“嗐呀,你别在这车间瞎说话,要是被他知道了,有你我好果子吃的。”
“啊~呸呸呸,你手上全是油,恶心死我了,怎么还有股臭味儿?”
……
女工更衣室,秦淮茹对着处分通知书抹眼泪。几个女工围着她七嘴八舌:
“扣一个月工资算轻的了!我听说这还是厂里考虑到你丈夫和你家里的情况——
不然,像傻柱那个傻小子,半年白干!”
“要我说,都是许大茂那个缺德玩意儿害的!”
“就是!连自己老丈人都举报,还是人吗?”
广播室。
今年刚高中毕业的于海棠调整着扩音器的旋钮,额前的刘海被汗水黏成几缕。
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衣领别着枚锃亮的团徽,浑身上下透着股精气神。
“海棠,歇会儿吧。”
宣传科长递过搪瓷缸:“你这播音腔比咱们厂原先的强多了。”
于海棠接过缸子抿了口水,喉间的灼热感稍缓:
“科长,我想把午间播报改成快板形式,您看行不行……?”
“好啊!
年轻人就该有创新精神!”
老杨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最近娄振华那事,播报口径要按革委会的通知来。”
窗外的梧桐树上,知了叫得正欢。
“于海棠同志!”
许大茂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他刚刚回去特意换了件新衬衫,手里晃着两张电影票:
“你晚上有空吗?晚上《红灯记》……”
“许同志,”
于海棠头也不抬地整理稿纸:“我正在准备批斗娄振华的专题报道。”
许大茂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看似文静的姑娘,上次还在职工大会上当面质问过一位副厂长为何不贯彻最新指示。
那双杏眼里燃烧的,是真正狂热的信仰。
要不是这丫头长得的确跟厂里其他姑娘不一样,他还真不一定有勇气来接触。
“这个……于同志啊……\"
许大茂搓着手:
“其实我和娄振华……”
“你大义灭亲的事迹非常典型!”
于海棠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
“我打算把你写成通讯稿投给《人民日报》!”
许大茂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比谁都清楚,要是真上了党报,这辈子就别想和娄家撇清关系了。
他一时搞不清楚这于海棠到底是真想帮他还是想害他。
厂区大喇叭突然响起:“全体职工注意!下面播送重要通知……”
许大茂的脸又白了。
于海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朗读最新一期《红旗》杂志社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