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承岳看着苏温言,脸上的笑意温和又真切,他缓缓摆了摆手,掌心因常年劳作和习武而生的厚茧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你这孩子,总把谢字挂在嘴边,倒显得生分了。”
“你看我这老头子,脑子就是不好使,说了这么久,快都进来坐,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俱承岳又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热忱。
其实俱承岳一点都不老,才四十来岁,又因练过武,身姿挺拔如松,面色红润,眼角连一丝细纹都寻不见,瞧着倒像三十出头的人,只是性子随性,总爱自称 “老头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引着几人往屋子的正厅走去。
苏云旗紧紧挽着苏温言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生怕兄长身体不适,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他们身后,雅竹和宋五两人紧随其后,两人一人身着甲胄,一人穿着劲装,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四周动静,时刻保持着戒备。
刚踏进正厅,苏云旗的目光便被屋中景象攫住了。
屋角的草垫上,几个孩子或坐或卧,其中一个男孩最为惹眼 —— 他便是如意,一只空荡荡的袖口随风轻晃,显然手臂已被砍断,两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麻木。
在他的旁边,一个女孩跪在他的身边,揪着他的衣服,打量着进来的几人,眼中闪过害怕的神色。
而在他们的旁边孩子们坐在一起,有的男孩缺了只耳朵,有的女孩的眼睛蒙着布条,想来已是失明……
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带着身体上的缺陷,那些伤痕看似像是天生,可苏云旗自幼在王府长大,见过不少受伤没有去处的士卒来到王府做些简单的活,她又喜欢往军营里凑,见惯了各种伤残,一眼便瞧出不对劲 —— 那分明是人为造成的惨烈创伤。
苏云旗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滚落下来。
她强忍着心疼,凑近苏温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哥,这些是怎么回事?是俱叔家的孩子吗?” 她的目光飞快掠过孩子们,又慌忙移开,生怕自己的眼神会刺痛他们。
苏温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色深沉如水,他缓缓凑近苏云旗耳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些孩子是栎阳城内的乞儿,当日在城中撞见他们,瞧着实在可怜,心中不忍便将他们接了过来,今日将你们叫来也是叫人将他们送去北辽,寻个安稳去处。”
苏云旗点了点头,她太了解自家大哥了,大哥心善,但绝非滥好人,这些孩子定然是在最近中帮过大哥,大哥才会如此费心。若不是这样,这天下这么多的乞丐,他们苏家能一个一个救吗?
她没说破,只是心中对这些孩子的怜惜又深了几分。
这时,俱承岳端着茶水走过来,看到苏云旗望着孩子们的神情,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哎,这些孩子真是可怜。他们哪里是什么天生的乞儿,都是被那些天杀的人贩子害成这样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痛心,“那些混蛋搞的‘采生折割’,把好好的孩子折磨成这般模样,就是为了让他们乞讨时更能博取同情,好给他们赚钱,简直丧尽天良!”
他早年在江湖上闯荡,见过太多这样的惨事,知晓那些人贩子的心肠比蛇蝎还要毒。
他们专挑年幼的孩子下手,或拐或抢,而后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摧残孩子的身体,斩断手脚、剜去眼睛都是常事,只为把孩子们变成赚钱的工具。
每当想起这些,俱承岳都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那些人渣碎尸万段。
苏云旗听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看着这些和她差不多大小,或者比她大一点的人被弄成真心中难受极了。
这是她第一次出来,她将自己伪装的很强大,穿上了雅竹姐为她准备的甲胄就是想要自己变得更像大人一些,可她再怎么伪装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她的心思会更加细腻,感情会更加丰富,她对这些人会有更多的共鸣。
她看着如意那扭曲的双腿和空荡荡的袖口,再看看其他孩子身上的伤痕,只觉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能对这般年幼的孩子下此毒手。
她的泪水有些不争气的往下面流淌,她真的很难受,自己一直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好,所以一直想跑出来看看。
这一次他如愿了,跟着跑出来了,但这一次她见到了太多,太多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看着自家妹妹难受的样子,苏温言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知晓自家幼妹还太小,这一次出来她接触的东西太多了,有太多超乎她想象的东西。
他温柔的开口说道:“没事的,将他们接回去,接到北辽就好了。”
就在这时,苏云旗开口说话了:“哥,我们带他们回北辽王府吧,我让府里的医官给他们治伤,让绣房给他们做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