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很轻。
它从破屋的窗棂间漏进来,像一缕缕细沙,洒在黑瞎子微张的嘴边。
他睡得毫无防备,呼吸均匀,一只手还搭在床沿外,另一只手却习惯性攥着张起灵的衣角。
张起灵早已醒了。
他坐在床边,没动,只是静静看着身边的人。
黑瞎子的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平日里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全无,只剩下一派天真与依赖。
他睫毛微颤,鼻尖微微翕动,像只吃饱了晒太阳的猫。
张起灵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到他一般。
他没挣脱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只是缓缓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然后,他才轻轻抽出手,起身。
衣裳穿好后,他最后看了眼仍在熟睡的人,转身推门而出。
外头天色微明,荒院里雾气未散,石阶上覆着薄露。
他赤手推开厨房门,昨夜用过的陶盆还在院中,水已微凉。他重新打水,淘米,生火。
他动作依旧生涩,但比昨夜熟练了些。
他记得魏婴说的,火要文火,饭要慢煨。
锅盖盖上,水汽渐起。
他没闲着,从墙角取出那把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盘膝坐下,开始擦拭。
刀身映出他冷峻的轮廓,也映出身后悄然靠近的身影。
“哟,大清早的就开始擦你的宝贝刀了?”黑瞎子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外衣都没穿,只穿着单衣,头发乱翘,没有戴墨镜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张起灵没回头,只淡淡道:“吵。”
“我哪有吵?”黑瞎子笑嘻嘻地走过来,直接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我可安静了,就看着你,不说话。”
张起灵手一顿,刀没再动。
“瞎,去洗漱。”他低声说。
“不要,要抱你。”黑瞎子蹭了蹭他的颈侧,笑,“要不你给我洗漱?”
张起灵没说话,但握刀的手松了些,然后回应,“好。”
张起灵放下刀,起身牵住黑瞎子的手,将他拉到院中的陶盆前。
水是刚打的井水,清冽微寒,他试了试温度,才舀起一瓢,浸湿了布巾。
“闭眼。”他低声道。
黑瞎子笑嘻嘻地闭上眼,嘴角却翘着:“哑巴同志,这可是你主动要给我洗脸,我可得记一辈子。”
张起灵没理他,只将湿布轻轻覆上他脸颊,细致地擦过额角、眉骨、鼻梁。
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水珠顺着他指缝滑落,滴在衣襟上。
“你以前给谁洗过脸?”黑瞎子眯着眼,故意问。
“没有。”他答得干脆,布巾移过他唇边,顿了顿。
“那我是不是第一个?”黑瞎子声音软下来。
“嗯。”张起灵抬手,用指腹抹去他眼角一滴残留的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黑瞎子心头一热,忽然伸手勾住他脖子,将人拉低,鼻尖抵住他的,呼吸交错。
“哑巴……”他轻声唤,像撒娇。
“嗯。”
“你真好。”
话落,唇已贴上。
不是激烈索取,而是缓缓碾磨,像晨雾交融,无声无息地缠绵。
张起灵闭眼,一手扶住他后颈,加深这个吻,舌尖轻探,与他交换气息。
良久,唇分,两人额抵着额,呼吸仍缠在一起
洗漱完毕,张起灵带着黑瞎子回到厨房。
锅里的饭已经熟了,香气弥漫开来。
“饭好了。”他低声道。
“那我们先填填肚子,”黑瞎子舔了舔唇,意犹未尽,“中午找找有没有什么野味,瞎子馋了。”
张起灵点点头,然后轻轻推开他,起身去掀锅盖。
饭香扑鼻,米粒晶莹,红油辣酱拌得均匀,色泽诱人。
两人坐在小桌边吃饭。
黑瞎子一边嚼一边点评:“嗯,进步神速。”
“中午打点野味,我再试试。”张起灵低头吃饭,嘴角却微微扬起。
“哎,好啊,哑巴,那我可就等着吃了。”黑瞎子忽然正经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在一旁指导你的。”
张起灵抬眼看他,浅笑,“好,你教我。”
“放心,妥妥的。”
简单饭后,张起灵收拾碗筷,黑瞎子却黏上来,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今天去哪儿?”
“祖祠。”
“祖祠?”黑瞎子扬眉,“去那儿干嘛?”
“找些东西。”
黑瞎子没再问,只是“哦”了一声,松开他:“行,我跟你去。不过——”他忽然坏笑,“你得让我亲够了才走。”
张起灵回头看他,眼神平静:“你昨晚也这么说。”
“那不一样,”黑瞎子凑近,鼻尖蹭他耳垂,“昨晚是饿了,今天是饱了,饱了才有力气亲。”
张起灵抬手,轻轻推开他额头:“走吧。”
黑瞎子笑,却没再闹,只是顺从地穿上外衣,跟在他身后,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狗。
祖祠在张家后山,藏于山腹之中,入口被藤蔓遮掩,若非熟门熟路,根本找不到。
张起灵走在前,黑瞎子紧跟其后。
两人穿过一条幽深的石道,两侧壁上刻着古老符文,暗红如血。
空气潮湿阴冷,脚步声在空廊中回荡,仿佛有无数亡魂在低语。
“这地方……”黑瞎子低声道,“有点渗人。”
“嗯。”张起灵点头,“这里除了族长和族老,其他人不允许进入。”
“那你还带我?”黑瞎子挑眉,“怎么?”
“你是族长夫人。”张起灵脚步未停,“族长允许了。”
黑瞎子听了这话,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哟,行啊哑巴,还挺会哄人。”说着,他伸手在张起灵背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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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崽崽说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