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接连不断的水花声传来,甚至听不到呼救,水中又多了几件衣服。
爱丽丝余光看到的是军装和童装,和菲欧娜的长袍一起,在水面上漂转着。
所有人都化成水,凭空消失了?
爱丽丝的头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的一塌糊涂,她勉强拼回破碎的思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等等,水里的衣服好像少了一件。
少的是……迪鲁西教授的衬衫!
爱丽丝刚思及这一点,就看到矿灯下的水面,像镜子一样偏折出身后那庞大的,宛如某种巨型蜥蜴的身影。
嘶嘶声响起,带着粘液的鲜红分叉舌蜿蜒探出,细细长长的左右晃动。
爱丽丝不合时宜的想——这是蜥蜴在捕捉气味分子,好让犁鼻器能精准分析周围环境,方便捕猎。
糟糕透了。
其余同伴莫名化水失踪,爱挠痒痒的卢基诺大变蜥蜴,还疑似有了极其强烈的狩猎冲动。
眨眼之间,整支队伍分崩离析,情况危急到让爱丽丝感到不真实。
嗯?不真实?
爱丽丝心神一动。
她余光看到水面上的影子在发生变化,卢基诺摆出了攻击的架势,配上现在的那副身躯,骇人至极。
爱丽丝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躲过了那猛然袭来的巨爪。
积水深深,爱丽丝在里面打了个滚,顿时浑身全湿。狼狈抬头,顶着满脸的水迹,爱丽丝瞧见了一头绿色的怪兽。
那怪兽俨然是一只放大到比人还高两倍的巨型蜥蜴,浑身覆盖着青绿色的鳞片,眼中满是凶残的嗜血欲望。
爱丽丝微微蹙起眉——
没有理智的野兽吗?有意思,但这好像不太符合教授的审美。
他期盼新的物种,是希望能从中寻找出进化的秘密,超越人类现有的极限。
光有力气,不带脑子的纯怪物,大概率会被卢基诺认定为可研究的,而非可靠近,可成为的。
假设这位教授真的变成一条有着粗壮尾巴的大蜥蜴……
爱丽丝想象到的也是一条好好穿着衣服,相当有自尊,偶尔还会发表一点“我喜欢这副模样,一看就是人类所不能达到的极限”等言论的自信大蜥蜴。
盯着怪兽没有理智的红彤彤眼珠,爱丽丝莫名感到了一丝极致的放松。
这是个漏洞,让爱丽丝产生一种“假的吧”的迷糊错觉。
不,或许不是错觉。
被压住的各种情绪翻涌,差点以为全员不幸丧生的悲伤与痛苦,意识到情况太过突然反而不对劲的劫后余生,夹杂着庆幸与高兴,复杂到爱丽丝手都在微微颤抖。
刹那间,她感到自己的心又开始了跳动。
“菲欧娜小姐曾经说过,在神灵的仪式中,玩笑可能会变为现实,现实则遁入虚无之中,一切真真假假,诡异莫测,全靠能稳定下来的心。”
爱丽丝捂着胸口,聆听着自己逐渐放大的心跳声。
她的眼神落在正从水中爬起来,对她虎视眈眈的怪物身上。
“水里最先出现的是菲欧娜小姐的衣服,这是因为我一直都很关注菲欧娜小姐,怕她钻研过深,不知不觉被神秘吞入腹中,消化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紧接着,比尔斯先生与唐纳德先生的衣服又漂在了水里,是我知晓他们状态非常差,此行凶多吉少。”
“我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泄气,但内心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忧虑。”
爱丽丝盯着青色怪兽,掷地有声,
“所有人里,我很放心迪鲁西教授。不仅仅是放心他足够谨慎,相当有头脑,更是因为他比所有人都更能接受疯狂!”
“所以我在潜意识里,甚至想象不出他绝望失败的下场,与之相应的,他开始真的没出现。”
“还是在我产生了‘欸?迪鲁西教授去哪了’?这个念头后,才有个勉强的,他因为身体的异变,彻底成为怪物的场景。”
爱丽丝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激烈的心跳。
真真假假,虚实相掺让她不敢赌,只能一边躲避着青色巨蜥的袭击,一边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不要乱想,出问题的大概率是她本人。
然而这种办法并没有什么用,爱丽丝的体力急速消耗着。
在不慎呛了一口积水,舌尖泛起了腐臭到令人恶心的味道后,爱丽丝抓狂,尝试着回忆她遇到过的其他神明。
如果冷静勘破不了迷局,那就借力打力,神秘对神秘。
出奇的,爱丽丝想不起具体的神,全都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印象。
她越是努力,脑海中反而只剩下了一个神名——哈斯塔。
是的,她只记得这个了,她应该尝试向这位黄衣之主祈求帮助。
爱丽丝模糊地想,想呼唤黄衣之主的尊名。
在产生这个想法后,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蕨类花纹浮现在爱丽丝的眼前,一句信徒们的唱诵,在耳边响起:
“见到黄印者,必见哈斯塔!”
于是属于黄衣的名号,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爱丽丝的思绪中——
祂是“无以名状者”,“深海星空之主”,“黄色长袍之王”,是“远方欢宴者”……亦是牧羊人。
祂的追随者与从神不计其数,卡尔克萨基金会与黄衣之印兄弟会近乎疯狂的崇拜祂,连乘风行走的风行者都效忠于伟大的黄衣之……
等等,谁效忠来着?
在一串接一串的名号与头衔中,忽然混进了个老熟人。
这感觉,像是阅读一本晦涩到令人双眼发直的古典名着时,突然在里面看到了隔壁那个老实邻居的名字。
有点啼笑皆非的出戏,让人难以继续融入故事中了。
爱丽丝思及“风行者”的刹那,越发沉浸在蕨类花纹中的意识被猛然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