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雾隐真相现，决胜此谷间
三枚青铜卦钱在卜凡指间迸发幽蓝星火，将迎面袭来的墨箭熔成青烟。
郝柔被他压在身下，能清晰感受到青年绷紧的脊背正渗出冷汗，腥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袖时，露出左臂新结的北斗灼痕正诡异地渗着银光。
"；坎位七步！"；薄萱突然尖声示警。
她攀在龟裂的石柱顶端，掌心托着方才收集的星砂正簌簌流动，细碎光尘勾勒出整个空间的卦象轨迹。
甄婉甩出的绸带堪堪缠住郝柔脚踝，将二人拽离原地的刹那，原先立足处突然炸开丈许宽的墨色旋涡。
苏瑶的银簪已经断作三截，此刻正用染血的指尖在太极阳眼处疾书。
篆文每落下一笔，穹顶垂落的星砂锁链便崩断一根，她唇边溢出的黑血沿着脖颈蜿蜒，在素色衣襟上晕开妖异的曼陀罗纹样。
雾隐巨兽残破的躯体正在重组。
那些被北斗阵击碎的黑鳞吸附着墨箭，竟在废墟间聚合成九条虬结的骨尾，每条尾尖都凝聚着北斗第七星的鎏金光晕。
卜凡翻身跃起时，右掌擦过苏瑶正在消散的篆文，掌心突然浮现与左臂对称的灼痕。
"；是阴阳印！"；薄萱的声音被狂风撕碎，"；太极图在借你的肉身重聚！"；
话音未落，九条骨尾已如黑龙绞杀而来。
卜凡拽着郝柔疾退，后背撞上苏瑶颤抖的肩膀。
少女呕出的血珠溅在他颈侧，烫得惊人。
甄婉的绸带缠住三根骨尾，却见那些墨色鳞片突然倒竖，将冰蚕丝绞成漫天飞絮。
"；巽位生变！"；薄萱抛出的星砂被狂风卷散，整个人从石柱摔落。
卜凡飞身接住她的瞬间，左臂灼痕突然暴涨，将最近的两条骨尾灼成灰烬。
剧痛令他眼前发黑，却清晰看见剩余七尾正结成北斗杀阵。
苏瑶突然抓住他淌血的手腕，将断簪狠狠刺入阴阳印交汇处。
剧痛与清明同时炸开，卜凡在混沌中听见锁链重铸的铮鸣——穹顶垂落的星砂正顺着阴阳印灌入他四肢百骸，将整个崩塌的太极图强行收束在人类躯壳中。
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剩余骨尾突然拧成螺旋钻向众人。
郝柔扑过去抱住摇摇欲坠的苏瑶，甄婉甩出最后半截绸带缠住薄萱的腰肢。
卜凡迎着飓风踏出七步，每步都在岩面烙下燃烧的卦象，当第七枚离火卦成形的刹那，整座遗迹的地脉轰然翻转。
"；他要强开八门！"；薄萱的惊呼淹没在雷鸣般的震动中。
卜凡染血的衣袂猎猎作响，左臂阴阳印已蔓延至锁骨，将星砂与墨色瘴气同时吞入经脉。
巨兽的骨尾在触及他三尺之地时骤然凝滞，仿佛撞上无形的卦阵屏障。
九宫格的光纹自卜凡脚下辐射开来，每个卦位都浮现出少女们的身影。
苏瑶咳出的血珠悬在乾位化作赤红星辰，郝柔腕间未愈的伤口在坤位沁出鎏金光晕，薄萱散落的星砂在震位聚成河图，甄婉断裂的绸带于巽位重织洛书。
巨兽的嘶吼突然带上惊惶。
它疯狂扭动躯体想要挣脱，却被八门卦阵生生钉入地面。
卜凡七窍开始渗血，却精准地将铜钱掷向阵眼——本该是死门的艮位，此刻却因苏瑶踉跄跌入而泛起生机。
惊天动地的崩裂声中，墨色瘴气如退潮般缩回地缝。
少女们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晃了晃，阴阳印在他皮肤下游走的星砂突然全部静止。
郝柔正要上前搀扶，却见卜凡反手将三枚铜钱射向正在闭合的太极阴眼。
铜钱入穴的脆响惊醒了什么。
薄萱最先发现异常——那些本该消散的星砂正向着穹顶某处汇聚，凝成模糊的人形轮廓。
苏瑶沾血的指尖突然刺痛，断簪残留的锋刃上映出北斗七星正在倒转。
甄婉的绸带碎片无风自动，拼凑出半阙血色卦辞。
而郝柔看得最清楚。
当最后一丝墨色瘴气渗入地脉时，卜凡染血的嘴角扬起冷峻弧度。
青年垂落的左手藏在袖中，三枚新取的铜钱正沿着掌心阴阳印缓缓旋转，而在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某串沾着星砂的古老锁链正从虚空中悄然垂落。
三枚铜钱嵌入太极阴眼的瞬间，整座山谷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咔嗒声。
穹顶星砂凝成的人形轮廓突然睁开七只竖瞳，雾隐守护者银灰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腰间悬挂的青铜罗盘迸发出刺目血光。
"；北斗噬主，离火焚天。"；守护者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龟甲，枯槁手指直指卜凡眉心，"；尔等可知触动了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
地面突然浮现的河图纹路缠住他脚踝，苏瑶咳在阵眼处的血珠不知何时已渗入巽位，与薄萱先前撒落的星砂结成暗红色的困龙索。
甄婉瞳孔微缩，她方才被绞碎的绸带碎片，此刻竟在卦象中重组成天罗地网。
"；寅时三刻，星移斗转。"；卜凡抹去唇边血迹，左手铜钱沿着阴阳印的轨迹缓缓旋转，"；前辈腰间罗盘的兑位裂纹，是半年前被月华侵蚀所致吧？"；
守护者七只竖瞳同时收缩，周身爆发的墨色瘴气撞上困龙索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郝柔突然按住自己腕间伤口，那里渗出的鎏金色血液正与地面卦象共鸣——三个月前卜凡为她包扎时悄悄画下的止血符，此刻正在震位泛着微光。
"；你们在寒露那日取过瑶光井水。"；守护者的声音开始扭曲，罗盘表面的血色正被卦阵蚕食，"；但可曾注意井底倒映的是开阳星？"；
薄萱突然捏碎袖中玉蝉，纷飞的碎玉在众人面前拼出星图："；原来如此！
那根本不是水井，是八十年前天机阁布置的观星器！"；她沾着星砂的手指快速推算，"；子时井水倒映瑶光，寅时却是开阳，说明...说明雾隐谷的地脉会随着北斗旋转而偏移！"；
巨兽残骸突然剧烈震颤，九条骨尾的灰烬重新聚成北斗勺柄形状。
卜凡指尖铜钱骤然发烫，阴阳印中流转的星砂突然显现出模糊的家族徽记——正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双鱼衔尾图。
"；告诉我。"；青年踏碎脚边正在凝结的墨色冰晶，袖中铜钱悬成三才阵抵住守护者咽喉，"；七年前霜降，是谁用北斗追魂术改了徽州地脉？"；
守护者喉间发出蛇类般的嘶鸣，七只竖瞳接连爆裂，最终只剩右眼还留着人类瞳孔的模样。
他腰间罗盘突然自行解体，三百六十枚铜钉悬浮空中，每枚钉尖都沁出暗红色液体，在虚空书写起血色卦辞。
"；荧惑守心...贪狼吞月..."；苏瑶辨认着血字，断簪突然在她掌心烫出青烟，"；这些是逆推的星象！
有人故意颠倒四象方位，就为了...为了掩盖真正的灭门时辰！"；
郝柔突然拽住卜凡衣袖："；他左手指节！"；众人这才发现守护者左手小指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那是中过苗疆噬骨蛊的痕迹。
甄婉立即撕开自己裙摆，冰蚕丝内衬上绣着的解毒咒文竟与那蛊毒残留的纹路完全契合。
"；三更天的梆子声。"；守护者突然诡笑起来，爆裂的竖瞳伤口涌出星砂，"；当年敲梆人养的画眉鸟，如今还在徽州城的柳树上筑巢呢。"；
卜凡瞳孔骤缩。
记忆里灭门那夜，确实有画眉鸟在血腥味中反常啼叫。
他反手扣住守护者命门，阴阳印中的星砂突然凝成徽州城微缩地貌，其中知府衙门的位置正在渗出黑血。
山谷突然剧烈倾斜，众人脚下岩层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薄萱抛出的星砂罗盘显示，整座雾隐谷的卦象正在向死门坍缩。"；走！"；卜凡扯断腰间玉佩掷向巽位，玉碎时迸发的青光暂时定住崩塌的地脉。
五道身影在坠落的星砂间疾奔。
苏瑶染血的衣袖扫过之处，墨色冰晶皆化作指引生路的萤火；郝柔腕间金血滴落成卦，为众人指明虚实相交的落脚点；薄萱边跑边将发间银饰拆解重组成六壬盘，不断校正逃生方位；甄婉则将最后半截绸带撕成符纸，每一片都精准封住追来的瘴气。
"；震位有诈！"；薄萱突然厉喝。
看似平坦的前路在她银饰组成的卦象里显出刀山幻影，卜凡却径直踏了上去——他靴底沾染的巨兽黑鳞突然活化，将幻象中的利刃尽数吞噬。
当最后一线天光刺破浓雾时，众人身后传来巨兽不甘的嘶吼。
卜凡在谷口突然驻足，三枚铜钱从指缝坠入深涧。
少女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些本该消散的星砂正在涧底重新凝聚，隐约组成了新的北斗阵图。
"；等等！"；苏瑶抓住卜凡颤抖的手腕。
青年掌心阴阳印不知何时已蔓延至颈侧，正在皮下勾勒出半幅徽州城地图。
薄萱用银饰划破指尖，将血珠滴在星砂最浓处，地面立即显现出三辆陌生马车留下的新鲜辙痕——那车辕宽度，分明是京城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的制式。
郝柔突然按住心口，她腕间金血凝成的卦象正在显现血色"；巽"；字。
甄婉望向远方摇曳的芦苇荡，那里惊起的寒鸦排成的队列，恰似七年前灭门夜见过的神秘图腾。
山谷出口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却在触及众人衣角时凝成霜花。
卜凡沉默着碾碎掌心的冰晶，碎屑中浮现的星象昭示着下一个朔月之夜，他们将会在洛水河畔遇到改变命运的契机——而那正是当年载着灭门证据沉船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