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白莞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吵醒。
她揉着眼睛走到厨房，看见女人戴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围裙，头发用三根不同颜色的皮筋胡乱扎着，正趴在操作台上研究一本儿童食谱。
晨光斜斜照进来，将她眼下淡淡的青影都染成了金色。
“小莞！”女人猛地转身，手里的木铲还粘着面糊，“今天我们尝试做鸡蛋饼！”
话音未落，烤箱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白色烟雾从门缝里钻出来。
白莞眼疾手快地关掉电源，掀开烤箱门——里面的“鸡蛋饼”已经变成了焦黑色的硬块。
女人耷拉着脑袋，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明明按照视频里做的......”
白莞踮起脚擦掉她鼻尖的面粉，从抽屉里翻出孤儿院学做饭时用的小铁锅：“妈妈，我们用这个慢慢煎。”
油在锅里滋滋作响时，女人突然一拍脑门：“糟糕！忘记买牛奶了！”她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冲，却被白莞拽住衣角。
白莞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剩下的米饭和青菜，利落地倒进锅里翻炒：“我们可以吃蛋炒饭，孤儿院的王阿姨教过我。”
女人托着下巴蹲在灶台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莞熟练地打鸡蛋、撒葱花。金黄的蛋液裹着米粒在锅里跳跃，香气渐渐漫满整个厨房。
“小莞，”女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闷，“其实妈妈什么都不会，还总是搞砸......”
白莞将热气腾腾的蛋炒饭端到她面前，舀起一勺吹凉后喂进她嘴里：“可是妈妈会陪我画画，会半夜学育儿知识，会为了我把裙子弄得脏兮兮。”
她认真地看着女人，“这些都是孤儿院没有的，所以，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女人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一把将白莞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软软的发顶：“小莞，谢谢你教会我怎么当妈妈。”
白莞也抱住了女人，两人都是第一次当妈妈和当女儿，但她们都愿意给对方适应的时间。
“妈妈……”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女人听到了白莞的话，沉默了一会，随后用着她最温柔的声音回答了白莞这个问题。
“会的……”
…………
回到现在——
白莞有些感慨，现在的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曾经身上的某些特质，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不再是冷淡的了，相反，她现在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出众的也就是她的样貌了吧。
就连妈妈也不一样了，经过了这么多年，妈妈已经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了，不过妈妈一直都没有找另一半，所以这十多年里这个家一直只有她们两人。
白莞唯一感到可惜的就是当初太匆忙没带上小蛇，但听说自己离开孤儿院后，小蛇就不见了，看来它也离开了那个地方。
白莞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深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既然找不到是什么原因，那还是下次再说吧，毕竟还有这么多时间，有的是机会。
…………
晨光穿透纱帘，在白莞的睫毛上投下细碎光斑。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指尖却触到一张褶皱的纸。
熟悉的字迹刺得眼眶发疼——\"小莞，生日快乐，妈妈要离开了。\"
“妈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它会在十年后到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已经是个大人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你拍的照片妈妈很喜欢，所以妈妈就带走了。”
白莞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照片，昨天洗出来的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看来真的被拿走了。
花瓶里的百合不知何时枯萎了，花瓣散落在字条上，像凝固的泪珠。
白莞踉跄着冲下楼，厨房里的咖啡机还保持着半杯未饮的状态，妈妈常戴的珍珠发卡孤零零地躺在玄关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衣柜里所有衣物都消失了，唯有那件画着太阳花的旧连衣裙挂在最显眼处，裙摆上的颜料已经龟裂。
白莞颤抖着抚摸布料，突然发现内衬里缝着张泛黄的车票——正是她记忆里妈妈抽屉中的那张，目的地是名为\"忘川镇\"的沿海小城。
暴雨在她冲出家门时倾盆而下。
白莞攥着车票在雨幕中奔跑，泥水溅湿了裙摆上的莲花刺绣。
她想起昨夜妈妈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照片里消失的身影，想起每次自己提起孤儿院往事时，妈妈总是迅速转移话题。
\"不可能...\"她跌坐在路边，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咸得发苦。
手机相册里上千张照片，竟找不到一张能清晰拍到妈妈正脸的，所有合影里的女人要么侧头微笑，要么用帽子遮住半张脸。
而那些关于妈妈的童年记忆，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浸了水的油画。
深夜的长途车站，白莞将行李箱塞进行李架时，摸到夹层里坚硬的块状物。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扉页上是妈妈的字迹：\"如果有天我消失了，不要来找我。”
“别害怕，小莞，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
列车启动时，白莞望着窗外倒退的路灯。她突然想起昨天整理相机时，在存储卡深处发现的隐藏文件夹。
那些未命名的照片里，每张合影旁都有张相同场景的单人照——照片里的自己对着虚空微笑，而本该站在妈妈位置的地方，隐约浮动着半透明的轮廓。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白莞蜷缩在摇晃的车厢里，抱紧那件旧连衣裙。
远处海面传来低沉的汽笛声，忘川镇的灯火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如同妈妈带她回家的那夜，她手机屏幕上明明灭灭的育儿视频。
白莞握紧了拳头，毫无征兆，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离开自己，当初不是说好了会永远在一起吗？
她淡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一定要找到妈妈，一定要把她带回家，她不想忘记妈妈，也不能忘记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