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原本瘫坐在一旁,耷拉着眼皮,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可一听到“一百块钱”这个数,像是被针扎了屁股,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也顾不得装虚弱了,尖着嗓子就叫开了:
“一百块?才一百块?!我儿子的一条命就值一百块?!他可是在你们轧钢厂出的工伤!要不是为了厂里,他能瘫在床上吗?他能这么早就走吗?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呢!不行!绝对不行!没有五百……不,没有八百块钱,这事没完!”
她一边喊着,一边就要往孙主席身上扑,被旁边的阎埠贵和沈有德赶紧拦住。
孙主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强压着怒气,沉声道:“贾张氏,请你冷静点!厂里有厂里的规章制度!之前贾东旭同志的工伤补偿已经给你们了,现在停他的补助和一百块钱抚恤金都是按照规定来的,不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胡搅蛮缠解决不了问题!”
“规定?规定就是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吗?我不活了!我跟你们拼了!东旭啊,你睁开眼看看啊,厂里不管你妈和你儿子了啊……”贾张氏眼见硬来不行,立刻施展亡灵召唤术,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嚎哭起来,声音刺耳,引得周围邻居纷纷侧目。
王主任眉头紧锁,对贾张氏这泼妇行径十分不满,但考虑到贾家现在的状况,还是耐着性子劝道:“贾张氏,你先别闹。轧钢厂毕竟有厂里有规定,我们街道也会根据你家的实际困难,看看能不能再申请一些补助,但前提是你们得配合,把事情先顺顺利利地办了,让东旭入土为安。你这么闹,像什么样子?”
秦淮茹也在一旁拉着贾张氏的胳膊,哭着哀求:“妈,您别闹了,求求您了……让东旭安生走吧……”
贾张氏却一把甩开秦淮茹的手,瞪着她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他们这是要逼死咱们娘几个啊!东旭死了,他们就给这点钱,够干什么的?棒梗以后娶媳妇的钱从哪里出?我告诉你,这钱要是要不够,我就……我就去厂门口吊死!”
说完又躺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孙主席气得脸色铁青,王主任连连摇头。
沈莫北冷眼旁观,贾张氏这胡搅蛮缠的性子,真是到死都改不了,儿子尸骨未寒,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趁机多讹诈一笔。
看着场面越加混乱,沈莫北冷哼一声。
“贾张氏!”沈莫北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孙主席和王主任是按规矩办事,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这一百块抚恤金加上街道和厂里承担的丧葬费,是组织上对贾家的照顾!你要是再无理取闹,影响了东旭的丧事,信不信我让公安的同志来跟你讲讲道理?到时候,别说抚恤金,就连贾张氏你的临时工岗位,厂里也可以按照规定收回!”
沈莫北的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镇住了贾张氏,她可以撒泼,可以打滚,但对上真正掌握权力、尤其是能直接影响到她切身利益的沈莫北,她骨子里是畏惧的。
她可是知道沈莫北现在在公安部当大官,连李怀德那样的人物都被他弄倒了,收拾她一个老婆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沈莫北提到了收回她的工作,这可是戳到了她的肺管子,没有工作,她以后怎么活?
毕竟这个年代,就算是临时工都吃香的很。
贾张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她畏惧地看了沈莫北一眼,嘴唇哆嗦着,终究没敢再撒泼,只是低下头,不甘心地嘟囔着:“……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妈!您就别说了!”秦淮茹赶紧拉住她,哭着对孙主席和王主任道:“孙主席,王主任,对不起,我妈她是太伤心了……我们听组织的安排,谢谢组织,谢谢领导……”
孙主席和王主任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孙主席道:“既然这样,丧事抓紧办,需要厂里出面的,随时联系工会,抚恤金和丧葬费,我回去就抓紧办手续,尽快批下来。”
王主任也道:“街道这边也会跟进,后续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到街道反映。”
阎埠贵连忙道:“费用院里先垫上了了,等票据齐了再去厂里报销。”
王主任点点头,又看向眼神空洞的秦淮茹:“淮茹啊,节哀顺变。以后家里的担子就落在你身上了,要坚强点,为了孩子。”
秦淮茹木然地点了点头。
王主任叹了口气,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几位院里管事的和沈莫北:“贾家以后的日子肯定艰难,大家都是老街坊了,能帮衬的,还是多帮衬点。”
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会议结束后,王主任特意走到沈莫北身边,低声道:“小北,贾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易中海和他们家之前那些传闻……唉,现在人没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当前最重要的是稳定,是让逝者入土为安,让生者能继续过日子。”
沈莫北明白王主任的意思,是怕易中海和贾家之前的龃龉在此时被翻出来,引发更大的风波,影响院子稳定。
他点点头:“王主任放心,我心里有数。现在处理丧事要紧。”
贾东旭的丧事办得简单而潦草。除了院里必要的帮忙,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
贾家本就没什么亲戚在燕京,院里邻居们也多是看在同住一个院子的情分上,过来上个香,随一点微薄的份子钱,说几句安慰话便离开了。
易中海始终没有在灵前出现,只是在出殡那天清晨,人们发现灵棚边上不知谁放了一个小小的花圈,没有落款,但有心人猜测,多半是易中海偷偷放的。
送葬的队伍稀稀拉拉,秦淮茹捧着贾东旭的遗像,走在最前面,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棒梗作为长子,捧着烧纸钱的瓦盆,在队伍出发时,在一片“摔盆”的喊声中,茫然地将瓦盆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贾张氏依旧是哭嚎的主力,但声音已经沙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