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裹着寒意渗进明德中学的砖瓦缝隙,高三(7)班的白炽灯在潮湿中滋滋作响。周小雨缩在教室后排,盯着投影仪幕布上未关闭的数学公式,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团。窗外的梧桐树影突然剧烈摇晃,她抬头时,投影仪的蓝光毫无征兆地亮起。
\"滋——\"设备发出电流过载的刺响,幕布上的公式扭曲成灰绿色的人脸。那是张肿胀变形的孩童面孔,嘴角裂到耳根,黑洞洞的眼眶里渗出暗红液体。周小雨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混着从音响中爆发出的尖笑——那是种带着金属质感的童声,像指甲刮擦黑板般令人头皮发麻。
当保安踹开门时,周小雨瘫在座椅上,脖颈浮现出暗红色指痕,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咽喉。校医擦拭着冷汗,听诊器在颤抖:\"脉搏弱得像游丝,可体温...40.2度!\"教导主任陈建华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投影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电路故障导致的幻觉,都散了。\"
但谣言比雨雾蔓延得更快。次日清晨,校门口挤满了神色焦虑的家长,警戒线将教学楼围得严严实实。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攥着记者证硬闯,被保安拦住时扯开嗓子:\"五年前火灾的怨灵索命!你们捂得住吗?\"这句话让人群瞬间炸开锅,陈建华的脸在闪光灯下青一阵白一阵。
深夜的老城区,李承道握着铜铃的手指节发白。暗纹道袍下摆扫过潮湿的青石板,腰间铃铛发出细碎声响,惊飞了墙角的野猫。\"东南方位阴气暴涨,婉儿,收拾东西。\"他转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少女,林婉儿正把玩着桃木剑,素色劲装束出纤细腰身,闻言挑眉:\"又有肥差?这次能捞到符篆钱吗?\"
晨光刺破云层时,两人已站在校长室。李承道垂眸聆听校领导的官腔,余光扫过窗外的建筑布局——主教学楼与实验楼呈剪刀状交错,正对着操场的枯井,分明是镇压极阴之地的\"困阴阵\"雏形。林婉儿突然踢了踢他的鞋跟,示意投影仪幕布边缘露出的一角符纸,泛黄的宣纸上朱砂字迹已模糊成血线。
放学后的走廊空无一人,李承道的铜铃突然疯狂震颤。他贴着墙根摸到高三(7)班,透过门缝看见投影仪自动亮起。蓝光中浮现的不再是鬼脸,而是段晃动的画面:穿校服的少女被推搡着撞向铁门,脖颈上的红绳挂坠应声断裂。当少女抬头时,李承道瞳孔骤缩——那是张与周小雨七分相似的脸。
\"师父!\"林婉儿的惊呼从身后传来。李承道转身瞬间,整个人被拽进投影画面。黑暗中无数冰凉的手撕扯着他的道袍,铜铃坠地发出绝望的嗡鸣。恍惚间,他听见林婉儿的桃木剑劈开空气的锐响,以及少女带着哭腔的呐喊:\"我在配电室!快!\"
配电室的铁锁已经生锈,林婉儿一脚踹开大门,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血字在霉斑中若隐若现:\"他们在说谎...救救我...\"字迹在墙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与她在投影仪线路上发现的符纸纹路如出一辙。身后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响,林婉儿反手甩出三张驱邪符,却见符纸在半空自燃成灰烬。
\"该回家了,转校生。\"陈建华的声音从阴影中飘来,金丝眼镜泛着冷光。他身后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袖口隐约露出刺青。林婉儿握紧桃木剑,素色劲装下的肌肉紧绷如弦。而此刻在投影世界中,李承道正坠入更深的黑暗,耳边回荡着少女最后的呜咽:\"他们要把我做成...容器...\"
潮湿的配电室里,林婉儿的后背紧贴着斑驳的铁门,桃木剑上的朱砂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陈建华缓步走出阴影,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阴冷,他身后几个壮汉呈扇形散开,将少女的退路完全封死。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装神弄鬼。”陈建华的皮鞋碾碎地上的血字,嘴角挂着虚伪的笑意,“明德中学向来风清气正,哪来的什么怨灵作祟?”他抬手示意,一个壮汉立刻掏出电击棒,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刺耳。
林婉儿突然笑了,她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陈主任,您袖口沾的朱砂,和配电室墙上的符咒是同一种颜色呢。”这话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顿,陈建华低头的瞬间,少女猛地甩出三枚铜钱剑。铜钱破空的声响混着清脆的铃铛声,竟是李承道教她的“镇魂十三式”起手式。
壮汉们闷哼着向前扑来,林婉儿却一个侧翻跃上老旧的配电柜。桃木剑精准点在领头那人的曲池穴,对方的电击棒瞬间脱手。她顺势借力踢向另一个人的面门,素色劲装在打斗中扬起,露出腰间缠着的五帝钱。
“都愣着干什么!抓住她!”陈建华气急败坏地吼道。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铜铃声,李承道破窗而入,暗纹道袍下摆沾满黑色黏液。他手中掐着法诀,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大喝一声:“敕!”
所有壮汉突然捂住脑袋惨叫起来,他们的七窍缓缓渗出黑血。陈建华脸色骤变,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退路已被林婉儿堵住。少女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指使手下袭击师生的录音。
“你......”陈建华的喉结上下滚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承道擦去嘴角的血迹,铜铃在腰间发出低沉的嗡鸣:“我倒想问你,苏晴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说话时,身后的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诡异的视频:穿着白大褂的人将昏迷的少女绑在手术台上,手术刀划开她的胸口,而站在一旁指挥的,赫然是陈建华。
“不可能!”陈建华崩溃地扑向投影仪,却被林婉儿一脚踹倒在地,“那都是假的!是有人陷害我!”他的金丝眼镜摔在地上,露出眼底疯狂的血丝。
李承道蹲下身子,捡起他的眼镜,镜片内侧的微型摄像头在月光下闪烁:“五年前那场火灾,根本就是你们销毁证据的手段。苏晴没有死在火里,而是被你们当成了养鬼的容器。”他的声音冰冷如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陈建华心上。
就在这时,整个教学楼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窗外的梧桐树无风自动,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仿佛无数人在窃窃私语。李承道脸色大变,他抓起林婉儿的手腕就往外跑:“快走!困阴阵要失控了!”
两人刚冲出教学楼,就看见实验楼的方向升起一团黑雾。黑雾中传来凄厉的尖叫,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其中若隐若现。林婉儿感觉后颈发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现不知何时沾上了几滴粘稠的液体,颜色暗红如血。
“师父,那是什么?”她指着黑雾中逐渐成型的巨大身影。那是个由无数学生面孔拼凑而成的怪物,每一张脸上都带着恐惧和绝望的表情。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的黑雾所到之处,花草瞬间枯萎。
李承道迅速掏出一张黄符,咬破舌尖将精血滴在上面:“是被献祭的怨灵集合体!婉儿,守住四象方位!”他的道袍被狂风掀起,露出背后用朱砂绘制的镇魔图。
林婉儿应声而动,桃木剑在地上划出太极图案。五帝钱在她周身旋转,形成一道金色屏障。怪物咆哮着扑来,她咬牙挥剑,剑气所及之处,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
“乾三连,坤六断!”李承道的声音混着铜铃的轰鸣,他手中的黄符化作流光没入怪物体内。怪物痛苦地挣扎着,开始四分五裂。然而就在这时,陈建华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他掏出一个古朴的铜铃,狞笑着摇晃起来。
黑雾突然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庞大。李承道瞳孔骤缩,他认出那是失传已久的“聚阴铃”,专门用来操控怨灵的邪器。“婉儿,护住心脉!”他大喊一声,将自己的道袍抛向空中,道袍瞬间化作无数符纸,在空中组成巨大的结界。
战斗愈发激烈,林婉儿感觉体内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李”字的玉佩——那是李承道在她十二岁那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玉佩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桃木剑的红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而此时的李承道,正与陈建华展开激烈的对峙。他的道袍已经破烂不堪,脸上布满伤痕,但眼神却依然坚定。“你以为用邪术就能掩盖罪行?”他怒喝一声,铜铃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陈建华手中的聚阴铃应声而碎。
怪物发出最后的悲鸣,轰然倒塌。陈建华惨叫着被黑雾吞噬,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李承道踉跄着扶住墙壁,林婉儿立刻冲过去扶住他。“师父,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李承道胸前不断渗出的黑血。
“无妨,只是受了些反噬。”李承道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的目光望向实验楼的方向,“但事情还没有结束,苏晴的魂魄还被困在某个地方......”他的话还没越完,远处来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林婉儿咬了咬牙,将玉佩重新收好:“那我们就继续查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夜色渐深,明德中学在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中显得格外阴森。李承道和林婉儿混在人群中,看着医护人员将昏迷的周小雨抬上救护车。少女脖颈上的指痕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走吧,婉儿。”李承道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两人转身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满地狼藉和无数未解之谜。而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救护车的红蓝灯光渐次熄灭在雨幕中,李承道的指尖抚过实验楼墙面剥落的墙皮,触感潮湿黏腻,仿佛有无数细蚁在皮肤上爬行。林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桃木剑指向走廊尽头的镜面橱窗——原本映照着两人身影的玻璃,此刻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指节处还残留着腐烂的皮肉碎屑。
“小心!”李承道猛地拽着徒弟后退。镜面突然炸裂,数以百计的碎玻璃如银蛇般飞射而来。他迅速甩出三张镇魂符,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金色屏障将碎玻璃尽数挡下。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橱窗后的黑暗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
林婉儿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自己在某片碎玻璃中的倒影竟诡异地咧嘴一笑。不等她反应,那片碎玻璃突然化作利刃,直取她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李承道的铜铃荡出清脆声响,碎玻璃在触及少女脖颈的瞬间坠地,摔成齑粉。
“是镜灵夺舍。”李承道的声音低沉如雷,他弯腰拾起一块染血的镜片,边缘处隐约刻着苏晴的名字缩写,“有人故意将苏晴的怨气封在镜面里,这些镜子...都是通往她魂魄囚笼的入口。”他说话时,走廊两侧的橱窗同时泛起幽蓝微光,镜面深处传来孩童嬉笑与女人啜泣交织的声响。
林婉儿将五帝钱缠在桃木剑上,素色劲装下的身躯紧绷如弦:“师父,我们闯进去?”话音未落,最近的镜面突然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臂,五指指甲漆黑如墨,指尖还挂着半块腐烂的眼球。她挥剑斩断手臂,腐臭的黑血溅在墙面,竟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李承道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大喝一声:“开!”整排橱窗同时炸裂,两人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入镜面。黑暗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扑面而来,林婉儿感觉无数冰凉的发丝缠绕在脚踝,低头却看见密密麻麻的苍白人脸从脚下涌来。
当视线重新清晰时,他们置身于一间堆满老式投影仪的教室。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细长的光影,每台投影仪的镜头都对准中央的幕布,而幕布上循环播放着苏晴被推进配电室的画面。但这次画面出现了新的细节——苏晴脖颈的红绳挂坠上,赫然刻着李承道的道号“玄清”。
李承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雪夜,小苏晴蜷缩在道观门口,脖颈上的红绳挂坠还结着冰碴:“师父,我爹娘被妖怪吃了。”女童仰着小脸,眼中映着道观屋檐的铜铃。此刻,投影里少女空洞的眼神与记忆重叠,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这不可能...”李承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他上前想要触碰幕布,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四周的投影仪突然同时启动,蓝光在室内交织成网,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凝聚成实体,化作无数戴着苏晴面容的虚影。
虚影们齐声发出尖锐的笑声:“玄清真人,你终于来取属于你的东西了!”林婉儿挥舞桃木剑劈开虚影,剑气所到之处,蓝光化作黑血如雨落下。她注意到教室角落的镜面储物柜正在渗出黑色黏液,柜门缝隙中隐约可见飘动的校服衣角。
“师父!苏晴在那里!”她大喊着冲过去。柜门突然自动弹开,苏晴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出,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李承道。但就在尸体即将落地的瞬间,林婉儿手中的桃木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李承道,剑尖直指他的心脏。
“婉儿!凝神!”李承道侧身避开攻击,铜铃疯狂震颤。他这才发现林婉儿的瞳孔中流转着诡异的蓝光,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周身缠绕着锁链状的黑雾——那是被镜灵完全控制的征兆。
“原来是你...”一道沙哑的女声从苏晴的尸体中传出,尸体缓缓站起,腐烂的嘴角裂到耳根,“当年你说要保护我,结果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做成容器!”李承道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投影仪,记忆的碎片刺痛着神经。当年执行任务时,他为救村民分心,回头便不见了苏晴的踪影,原来那竟是永别。
林婉儿的桃木剑再次刺来,李承道被迫连连后退。他突然想起苏晴挂坠上的道号,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铜铃上:“苏晴!看看清楚!我是玄清!你的师父玄清啊!”这句话带着二十年的悔恨与煎熬,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黑雾中,林婉儿的动作微微一顿,传来苏晴微弱的声音:“师父...救我...”
李承道抓住机会,将一道符纸按在林婉儿眉心。符纸爆发出强光,镜灵发出凄厉的惨叫,从少女体内被强行逼出。但不等他松口气,整个镜中空间开始剧烈崩塌,投影仪接连爆炸,幕布化作无数锋利的刀片在空中飞舞。
“带着苏晴的魂魄快走!”李承道将昏迷的林婉儿扛在肩上,冲向唯一还完整的镜面。苏晴的尸体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他的道袍。就在他们即将穿过镜面时,一只布满鳞片的巨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死死抓住李承道的脚踝。
“想走?没那么容易!”镜灵的声音混着金属刮擦声,巨手将李承道往黑暗深处拖拽。林婉儿在昏迷中感应到师父的危机,桃木剑自动出鞘,斩断巨手。但更多的手臂从四面八方涌来,李承道咬着牙,将最后一道镇魔符拍在镜面:“破!”
刺眼的白光中,两人跌落在实验楼的走廊上。林婉儿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李承道怀里,师父的道袍已经被鲜血浸透。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李承道按住:“别动...镜灵虽然被击退,但幕后黑手...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他们躲进楼梯间,李承道从怀中掏出半块烧焦的红绳挂坠——正是苏晴的遗物。挂坠背面刻着的小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玄清门下苏晴,永随师行”。林婉儿望着师父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沉稳如山的男人,此刻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悲痛。
潮湿的血腥味在楼梯间弥漫,李承道的指尖抚过挂坠上焦黑的刻痕,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小苏晴蜷缩在道观门口,脖颈上的红绳挂坠还结着冰碴。\"师父,我爹娘被妖怪吃了...\"女童仰着小脸,眼中映着道观屋檐的铜铃,与此刻镜中苏晴空洞的眼神重叠。
\"师父!\"林婉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楼梯下方传来皮鞋踏碎玻璃的声响。陈建华的得力助手——西装革履的王秘书出现在转角,金丝眼镜后闪过阴鸷的光,他抬手示意,四个黑衣壮汉从阴影中现身,腰间鼓鼓囊囊的分明是符咒法器。
\"玄清道长好手段。\"王秘书慢条斯理地鼓掌,镜片反射着走廊惨白的灯光,\"能从镜灵手里全身而退,难怪陈主任当年要借火灾除掉你。\"他话音未落,壮汉们已呈扇形包抄上来,为首之人甩出一道漆黑的铁链,链头镶嵌着狰狞的骷髅头。
李承道将林婉儿护在身后,铜铃发出清越鸣响。道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当年苏晴被献祭,是你们在'困阴阵'里加了'人蛹局'!\"他的声音混着怒意,铁链擦着耳畔飞过,在墙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小苏晴蜷缩在道观门口的模样与眼前的惨状重叠,让他握铃的手微微发颤。
林婉儿趁机甩出五帝钱,铜钱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桃木剑紧随其后,剑尖挑破壮汉手腕,黑血溅在消防栓玻璃上,竟腐蚀出蛛网状裂痕。她余光瞥见王秘书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刺得人眼疼——整栋实验楼已被设下\"千魂引\"自爆阵。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滑落,想起师父曾说过,此阵一旦引爆,方圆十里将化为鬼蜮。
\"师父!倒计时还有三分钟!\"少女的喊声被爆炸声吞没。东南角的墙面轰然倒塌,无数怨灵从裂缝中涌出,为首的竟是穿着白大褂的邪修。那人脸上覆盖着青灰色鳞片,手中握着由人骨串成的念珠,正是五年前与陈建华勾结的玄阴教余孽。邪修阴笑着转动念珠,每颗人骨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玄清,别来无恙?\"邪修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念珠突然暴涨,化作巨蟒缠住李承道。林婉儿挥剑斩断蛇尾,却见斩断处立刻长出新的躯体。她的后背突然贴上冰凉的东西,转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知何时,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竟都长出了人脸,镜头变成眼眶,电线化作扭曲的血管。那些\"眼睛\"眨动着,投射出无数充满怨恨的目光。
李承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符咒在血雨中燃烧。他抓住巨蟒七寸,将其狠狠砸向墙面:\"苏晴的魂魄在哪!\"邪修怪笑一声,抬手召出数十面铜镜。镜面同时亮起,映出不同场景:解剖台上的少女、火海中的挣扎、还有...林婉儿被锁链贯穿胸口的画面。看到这一幕,李承道的心猛地一缩,仿佛那锁链正穿过自己的心脏。
\"小心!\"李承道的怒吼被镜中射出的黑箭打断。他猛地推开徒弟,箭簇擦着肩膀飞过,在道袍上烧出焦黑的窟窿。林婉儿这才发现,所有镜面都在同步播放李承道的记忆——二十年前,他带着苏晴执行任务时,因轻敌导致苏晴被玄阴教掳走的画面。画面中,小苏晴哭喊着师父的样子,与此刻邪修的狞笑交织,刺痛着她的双眼。
\"原来你也会愧疚。\"邪修操控铜镜组成囚笼,\"当年陈建华花重金请我把苏晴炼成'投影鬼母',她的怨气能附在任何电子设备上。现在,整个学校的投影仪都是她的嘴,监控都是她的眼...\"他话音未落,李承道突然将整张道袍撕下,露出布满符咒的脊背。那些符咒是他二十年来为寻找苏晴,日夜钻研的秘术,此刻在血光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
\"以身为引,万法归宗!\"老道士的精血顺着符咒纹路流淌,化作赤红锁链缠绕镜阵。林婉儿趁机甩出捆仙绳,缠住邪修脚踝。桃木剑带着凌厉剑气劈下,却在触及对方脖颈时被鳞片弹开。千钧一发之际,李承道的铜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邪修的鳞片开始片片剥落。每一片鳞片掉落,都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仿佛无数冤魂在挣脱束缚。
倒计时还剩最后十秒,实验楼剧烈摇晃。李承道抓住机会,将剩余符咒全部拍在镜阵核心。强光中,苏晴的虚影浮现,她脖颈处的伤口不断渗出黑雾,却努力伸手想要触碰师父:\"师父...对不起...\"泪水模糊了李承道的双眼,他哽咽着将挂坠贴在她眉心:\"该说抱歉的是我,这么多年,师父来晚了。\"
\"这次,师父带你回家。\"随着一声清越的铜铃响,镜阵轰然倒塌。邪修发出凄厉惨叫,被反噬的怨灵撕成碎片。林婉儿在爆炸前的瞬间甩出桃木剑,劈开逃生通道。三人跌落在草坪上时,实验楼化作火海。李承道抱着逐渐透明的苏晴,看着她的面容恢复成记忆中的模样。少女的嘴角带着释然的笑,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夜空。
林婉儿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突然发现李承道的白发又多了几缕。\"师父,那个王秘书跑了。\"她举起从对方身上扯下的怀表,表盘内侧刻着玄阴教的图腾,\"而且...倒计时启动前,他好像在和什么人通话。\"李承道握紧铜铃,铃身映出远处高楼的剪影——在某个窗户后,有个戴着兜帽的人正冷冷注视着他们,手中把玩的手机屏幕亮起,赫然是林婉儿的照片。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李承道拉起徒弟的手混入人群。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玄阴教的阴谋网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而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残余的邪修,还有藏在暗处、知晓林婉儿真实身份的神秘势力。夜风卷起他破碎的道袍,铜铃发出悠长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未尽的战斗奏响序曲。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明德中学焦黑的残垣。李承道握着半枚烧焦的铜铃,指腹摩挲着铃身上斑驳的裂痕——那是昨夜与邪修激战时,为保护林婉儿挡下致命一击留下的痕迹。远处警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林婉儿却注意到师父的目光始终盯着教学楼废墟中扭曲的投影仪残骸。
\"那东西在动!\"少女突然拽住师父的道袍。浸泡在雨水中的金属外壳下,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破碎的镜头中渗出黑色黏液,如同一只垂死的巨眼在开合。李承道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种邪术——玄阴教秘术\"百蛊归墟\",能将怨灵封入器物,遇水即活。
\"退后!\"老道士甩出最后三张镇魂符,符纸却在触及黏液的瞬间被腐蚀成灰烬。黏液突然暴涨,化作数十条触手缠住两人。林婉儿挥剑斩断触手,黑血溅在她手背,竟灼烧出细小的血洞。混乱中,她听见李承道急促的喊声:\"去拿我的乾坤袋!里面有苏晴的挂坠!\"
少女转身冲向临时安置点,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黑影。那人穿着湿漉漉的校服,兜帽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正是王秘书!他手中握着残破的怀表,表盘内的玄阴教图腾泛着诡异红光。\"小丫头,你的血...真香啊。\"嘶哑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怀表突然裂开,伸出布满倒刺的舌头卷向她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桃木剑划破雨幕。林婉儿侧身避开攻击,剑锋削断舌头。腐臭的黑血溅在地面,竟腐蚀出深坑。她这才发现,王秘书的瞳孔里流转着与镜灵相同的蓝光——此人早已被邪修夺舍!
\"师父说过,邪祟最恨正阳之气!\"少女扯开衣领,露出贴身佩戴的五帝钱。铜钱在雨中发出耀眼金光,王秘书惨叫着后退,皮肤开始溃烂剥落。林婉儿趁机甩出捆仙绳,却见对方突然诡异地咧开嘴角:\"你以为打败我就结束了?看看你的背后!\"
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林婉儿缓缓转身,只见教学楼废墟中,无数扭曲的人影从投影仪残骸中爬出。他们穿着明德中学的校服,脸上都带着与苏晴如出一辙的绝望表情,脖颈处的红绳挂坠在雨中闪烁,竟与林婉儿身上的玉佩产生共鸣。
\"这些都是当年被献祭的学生...也是'投影鬼母'的养料。\"李承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道士浑身浴血,手中紧握着苏晴的挂坠,\"玄阴教想利用她们的怨气,将整个城市变成活人献祭的祭坛!\"他说话时,废墟中的怨灵突然齐声发出尖啸,雨幕中隐约浮现出巨大的鬼脸轮廓。
林婉儿感觉玉佩烫得惊人,眼前突然闪过零碎的画面:婴儿时期的自己躺在火海中,脖颈上挂着与苏晴同款的红绳;玄阴教教主狰狞的脸,以及那句若隐若现的低语:\"容器终于完整了...\"剧痛袭来,她的鼻腔涌出黑血,瞳孔中蓝光大盛。
\"不好!她要被夺舍了!\"李承道脸色骤变。他迅速咬破指尖,在林婉儿眉心画出血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怨灵组成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将两人吞噬。黑暗中,林婉儿听见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其中最清晰的,是苏晴带着哭腔的呐喊:\"师父快走!他们要的是...我的血脉!\"
真相如惊雷劈碎迷雾。李承道终于明白,为何玄阴教执着于明德中学——这里正是二十年前他与苏晴分别的地方,而林婉儿,竟是苏晴为延续血脉留下的孩子!铜铃突然发出最后的嗡鸣,老道士将挂坠按在林婉儿心口,怒吼道:\"苏晴!用你的力量,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
剧烈的金光从玉佩迸发。林婉儿的意识深处,少女苏晴的虚影与她逐渐重叠。二十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玄阴教袭击道观那晚,苏晴带着年幼的女儿逃亡,为引开追兵将孩子藏在安全处,却不幸落入敌手。而如今,当年的婴儿已成长为能与邪祟对抗的战士。
\"师父,这次换我保护你!\"林婉儿的声音同时从两人喉咙中响起。桃木剑化作流光,斩断困住李承道的怨灵触手。五帝钱组成的光盾挡下鬼脸的攻击,少女挥剑直指废墟中央——那里,玄阴教教主正从扭曲的投影仪中缓缓走出,手中捧着由无数红绳编织成的血茧。
\"容器果然觉醒了!\"教主的笑声混着万千怨灵的哀嚎,\"有了苏晴血脉和这些祭品,我就能召唤出真正的投影鬼母!\"他抬手撕开血茧,林婉儿感觉体内力量被疯狂抽取,无数怨灵涌入她的身体。剧痛中,她听见李承道绝望的呼喊,还有苏晴最后的低语:\"活下去...\"
玉佩突然炸裂,释放出璀璨光芒。林婉儿的意识与苏晴彻底融合,记忆与力量完全贯通。她看见二十年前师父为寻找自己踏遍山河,看见苏晴在邪修折磨下仍保留的一丝清明,更看见无数无辜学生被献祭的惨状。愤怒化作滔天烈焰,桃木剑吸收金光,变成一把燃烧着正阳之火的巨剑。
\"以我之身,斩尽邪祟!\"林婉儿的声音震碎雨幕。巨剑劈开血茧,斩断教主的手臂。怨灵们发出凄厉惨叫,在正阳之火中灰飞烟灭。教主惊恐后退,却被李承道甩出的铜铃碎片贯穿眉心。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废墟在金光中崩塌,玄阴教的阴谋终于灰飞烟灭。
雨不知何时停了。林婉儿跪在焦土上,怀中抱着逐渐透明的苏晴虚影。\"妈妈...\"少女哽咽着说出这个迟到二十年的称呼。苏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我的婉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师父。\"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她的身体。
李承道蹒跚着走来,将残破的铜铃挂在她腰间:\"从今以后,你就是玄清一脉的传人。\"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那个曾注视他们的窗口已空无一人,但他知道,玄阴教虽灭,暗处仍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林婉儿握紧桃木剑,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她坚定的脸上。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声响,仿佛在诉说: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而属于她的道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