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这座城,是个多民族杂居的地方,其中以苗族为主要居民,侗族、瑶族、彝族和汉族等也在这里世代居住,彼此交融。
城市就藏在连绵起伏大山里,一块少见的平缓地带,四面被层层密林环绕。
幽都周边一带,几百公里的山脉蜿蜒铺展开,森林面积三百多万亩。
而在这片广袤山林的更深处,还着几十万亩的原始丛林,那是一片真正人迹罕至的无人地带。
那里面群山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顶,森林郁郁葱葱,古木参天,枝叶遮天蔽日。
其间还散落着不少瀑布,水流于崖壁上奔涌而下,亦有蜿蜒溪流在林间穿流。
葵青三人赶路赶了好几天,往幽都外围靠近时,视野里就已经全是望不到头的绿色大山。
这样的地势,让车行变得格外不便。
马车前行,一会儿爬坡,一会儿过坎,车轮碾过密林里那条不宽的土道,路边的树枝时不时就会刮到车厢。
进入幽都城时,已经是当天中午,葵青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径直走进城里一家客栈。
索命以为这就是目的地了,也利索地翻身下马,伸手去解马背上捆着的东西,打算先卸下来让马歇歇。
没成想,他刚解开绳子的活扣,葵青就从客栈里快步走出来,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赶紧上马。
看这架势,显然这趟旅途还没到尽头,还得接着往前赶。
索命只好把刚松开的绳子重新系紧,咂了咂嘴,翻身又跳上马背,继续跟着马车往前走。
三人出了幽都城,拐进一条更窄的小路。
马蹄哒哒,马车吱吱呀呀,一路颠簸着往前。
不知不觉间,太阳慢慢沉下去,西边天空染上一片暖色,直到夕阳把天边烧得通红,他们才再次停下脚步。
这会儿的夕阳美得让人挪不开眼,橘红色的日轮如烧得正旺的炭火,悬在远山的轮廓线上,把周围的云彩染成了层层叠叠的金红、橙黄,连带着低空的薄雾都泛着琥珀色的光。
远处山尖被镀上一层金边,树影被拉得老长,斜斜地铺在地上,带点毛茸茸的感觉。
风里混着草木的清香,连每一缕光线都看得清清楚楚,落在人身上,是暖的。
往前望去,不远处的山坳里已经能看到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屋顶的茅草在夕阳下泛着浅黄,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烟,悠悠地融进霞光。
再往远处看,是几道坡梁,一片错落的木楼隐约可见,那是个苗寨,木楼的轮廓就在暮色中,等待夜色的温柔。
那里,是一个叫云铃的苗寨。
三人沿着蜿蜒的路往寨子里走,逢人就打听有没有住的地方,一路穿过挂着玉米棒子的木楼,绕过晒着靛蓝染布的竹架,终于在寨子里找到一家给行商落脚的客店。
说它是客店,实在有些勉强。
那不过是一栋比别家更大些的木楼,黑黢黢的木柱撑起两层屋檐,斜坡下,围栏里养着鸡,院子里堆着半干的柴火,墙角趴着两只懒洋洋的土狗。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人家,见偶尔有外乡人赶路到这儿没处歇脚,便起了心思,把楼上几间空房收拾出来,摆上几张旧木床,权当作客房。
平日里,只有错过了宿头的赶路人,或是卖货的货郎会在他这住。
寻常赶路的人,大多宁愿咬咬牙多赶几个时辰的路,往山外的幽都城里去住。
那里的客栈好,有热水热饭,比这农家小院好多了。
守着这客店的是个叫嘎雄的苗家汉子,五十来岁的年纪,身形敦实,皮肤是常年劳作晒出的深褐色,眉眼间带着苗家人特有的憨厚。
他婆娘系着条靛蓝围裙,在火塘边做饭,炖腊肉的香气时不时从木窗缝里飘出来。
家里还有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儿,看着十七八岁,见了生人还会脸红,小儿子才十来岁,拿着个木雕小兽的玩意儿,在火塘边玩。
吴小姐三人平时本就不把钱放在心上,出手向来大方,如今索命又带着七十万傍身,更是底气十足。
一听嘎雄说有房间,连价钱都没问,就直接说要整个包下来。
然后,葵青就拿了一百两的银票给嘎雄。
赶了这一路的车,风里来雨里去,三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嘎雄看他们出手阔绰,又风尘仆仆的样子,热心地招呼,说。
“看你们累坏了,不嫌弃的话,就跟俺们一家子凑合吃点吧,家常便饭,填填肚子总好。”
吴小姐三人点头答应,嘎雄转头喊。
“婆娘,再加俩菜!把我那坛米酒抱出来。”
说完又朝他女儿招手。
“阿依,准备碗筷,多拿三副!”
有钱赚,他婆娘很高兴,他女儿也蹦蹦跳跳地跑去准备。
吴小姐三人则提着行李上了二楼,房间虽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人简单整理了下,把行李放好,刚铺好床铺,楼下就传来嘎雄的声音。
“客人,饭好咯,下来吃吧!”
三人下楼时,就看见火塘边的矮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几样家常菜冒着热气。
一碗炒得喷香的农家腊肉,一碟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一锅炖得软烂的土豆,旁边又加了两个碗,一碗是酸豆角炒肉末,一碗是煎得金黄的土鸡蛋。
饭桌上,碗筷轻响混着饭菜的香,吴小姐却没心思吃,细嚼慢咽的,刚吃了两口饭,就急着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画像,小心翼翼展开,递到嘎雄面前,问。
“你帮我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这样的举动本来很唐突,不知道是不是吴小姐等人给钱太多的原因,嘎雄也没在意就接过去看。
所有人都以为嘎雄会摇头说不认得,没想到嘎雄放下筷子,用带着油星的手指捏着画像边缘,眯眼瞅了片刻,就直截了当说。
“认识啊,以前就住我们寨子里呢,你们找他有啥事?”
这话一出,吴小姐三人都愣了一下。
嘎雄说着,又把画像递给身边的婆娘,说。
“你也看看,是不是他。”
他婆娘端着碗,歪头凑过来,扫了两眼就点头,说。
“是他嘛,以前我还在他那买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