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好在华玦的眼睛复明了,现在他们都住在摄政王府,也就免了去勤政殿,都在华玦的正寝殿开会。
自然,陈吉祥必须缺席。
方千越说:“我怀疑这个阿银没有离开京城,因为扶桑那边你的暗线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华玦蹙眉鼻底出了口浊气:“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很难判断他的行踪。”
吴越欲言又止,华玦看着他:“有话就说。”
吴越无奈地说:“吉祥因为阿银的事怪罪容瑾,她怎么最近老是拿容瑾出气。”
佐鸣宇十分生气:“都是你们惯的!这件事跟容瑾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动不动就用家法,上次对阿俊这样,阿俊脾气好,不跟她一般见识,这个阿银才不吃这一套。”
“她专门欺负好拿捏的,”吴越点点头,指着华萧说:“你看她从来不敢惹华萧、白墨天、阮天泽他们。”
华萧不愿意了,挤着眉毛说:“她欺负我的时候你们没看见,我七岁的时候她都追着我打。”
华玦瞥了他一眼:“她人呢?”
“围着你的寝殿转圈。”
吴越说完,大家都笑起来,华玦垂下眼睫,唇角也无奈弯了弯。
此刻,陈吉祥坐在摄政王府的花园假山石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沉吟片刻,从衣襟中掏出自己粘好的小木梳。
抬手想扔,扬了几次手臂,还是放下来,转头交给安青:“晚上放到我的箱子里。”
安青默默盯了她半晌,勾唇一笑,接过来。
“我们去逛逛夜市吧,他们这会不知道开到何时,不坐在这里喂蚊子。”
她站起身,两人出了王府。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夜市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陈吉祥漫无目的地闲逛,看到前面有个卖面具花灯的摊子,走过去,轻轻摘下一个面具,笑了笑又放了回去。
摊子后面的老板身边有个七八岁的男孩,看着书问老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爹爹,鹿鸣是什么声音呀?”
“我没有听过。”
老板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
陈吉祥看着男孩,眼神有些迷离。
那必定是很空灵的声音,那种很大的鹿,头上的角像树枝一样,一个少年骑在鹿的背上,从森林中穿过,如同山林王子。
夜深了,两人回到摄政王府,安青跟在她身后,问:“去哪?”
陈吉祥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脱口而出:
“哪也不去,回家。”
安青怔了一下,当他意识到陈吉祥说得是自己的寝阁,心中酸涩难忍,他做过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吉祥在梦中叫他夫君。
他不敢想,吉祥会听到,会奚落他。
两人刚走到回廊,正好碰到容瑾从明心堂回来,他是故意晚点回来不碰到陈吉祥,还就正好碰上了。
陈吉祥看他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前吉祥对他百般依恋,不知何时看到他就会发脾气。
吴越让他最近躲着点,安慰他:“吉祥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就是容易发神经,阴晴不定,不要理她,过阵子就好了,你永远是她的最爱。”
可是,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一去不复返了。
从越州就担心的事,过去了十年,还是发生了。
最终还是被厌弃。
就像自己一出生就是个弃婴,最终还是个被遗弃的人,一切又转回去,像个宿命的魔咒。
他看到陈吉祥,甚至想夺路而逃,顾不得多想,转身从回廊的另一侧走了出去,疾步躲回自己的别苑。
陈吉祥站在回廊,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对安青说:“他看到我为什么像看到鬼一样?!”
“你最近总是对他发脾气。”
安青不敢说太多。
陈吉祥转头看着他:“我有吗?”
对方点点头。
容瑾在卧房失魂落魄地站了站,就去了浴室,一桶冷水浇下去,他闭上眸子,想到在越州的第一个夜晚,吉祥坐在台阶上,看他在院子里用冷水冲洗身子。
那时的情分,大概她早就忘了吧。
都说帝王无情,可是那是他的吉祥呀。
容瑾手掌覆在脸上,自己已经不再是少年,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太多脆弱,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宣泄一下。
吉祥很久没有来他这里过夜了。
就算是个面首,唯一的底牌她也不稀罕了。
陈吉祥和安青回到寝阁,安青打开陈吉祥的箱子,将那个小木梳放了进去,又瞥了一眼陈吉祥的宝贝:荷包、玉佩、羽毛、珍珠、册子、手帕,七七八八,合上盖子。
沐浴后,安青倚靠着枕头坐在床头,陈吉祥凑过来,靠在他肩膀上,叹了口气:
“我知道不应该对容瑾发脾气,最近事情太多了,心烦意乱,阿银一走,更没有头绪了。”
“我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京城。”
陈吉祥思虑一阵,嗯了一声,往下一溜身子:“睡觉吧,我累了。”
安青抬手熄了灯,躺在她身侧。
不多时,陈吉祥翻了个身睡着了,伏在安青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安青叹了口气,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模仿着华玦的口吻,轻声呢喃:“惯会折磨人的小东西。”
翌日,刚下朝,张悦林跟上来。
“陛下,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他压低声音说:“京城内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和上次在茶楼下面的如出一辙。”
“什么?!”
陈吉祥转头看着他:“难道是……”
张悦林点点头:“此事没有声张,让巡捕压下来了,您看怎么处理?”
陈吉祥眉头紧锁,她点点头:“晚上朕去华辰那里,和他商量一下。”
下午见使节,忙了一天,陈吉祥的脸都快笑僵了,她对青颜说:“下次我称病,你让萧玄玉和金焕俊去见。”
青颜撇撇嘴:“一直都是他们俩去的呀,这不是偶尔让你顶一次,你就这么多牢骚。”
日暮,陈吉祥马不停蹄回到摄政王府,想跟华玦报备一下去华辰那里。
她站在回廊前,等着华玦回信,没一会,卫云从正寝殿出来,递给她一封信。
陈吉祥挑唇一笑:“传个口信不得了,还写信,真矫情。”
展开一看,就四个字:去见容瑾。
陈吉祥不笑了,字写得犀利,笔画刚硬,知道华玦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