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很多往事,苦涩居多,掺着无奈和忏悔,还有无法回望的胆寒。
眼泪流了很多,沾湿了锦缎枕面,直到女孩沉沉睡去,修长冷白的手指,才慢慢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华辰杏眸半垂,长睫微颤,看着身边的人儿,伸手轻轻给她掖了掖背角。
鼻底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把她留下了。
她对自己还是有情的。
以前只把爱深埋心底,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蠢。
索幸这些年跟着皇长兄学会了如何拿捏吉祥,踩着他一路走来的经验教训,还真的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怎么失去的,再怎么夺回来。
让他也尝尝夺妻之恨。
不不,他哪里尝得到,他压根没有真正在身份上拥有过吉祥。
一抹嘲笑浮在俊俏的唇角上。
吉祥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觊觎者。
华辰一只手臂撑着侧身凝身边的女孩,玫瑰色的唇瓣在烛光下润泽丰满,他想靠近,生生忍下了。
现在不能这样。
纵使自己压抑的欲望要蓬勃而出,但是为了能得到她的心,必须一步一步来。
他躺回自己的枕头上,轻轻摸到女孩的手,拿起,放在唇边,轻轻吻过每个纤细柔软的指尖,淡红莹润的指甲。
将吻印在她掌心,印在柔细手腕清晰的筋脉上。
陈吉祥阖着眼,装作已经睡着,悄悄咬牙默默忍耐,从手指掌心传过来的,炙热的气息和柔软的唇带来的一阵阵悸动。
另一只手紧握,用指甲使劲刺入掌心,才抑制住发出奇怪的声音。
决不能让一时的心旌摇曳将事情弄复杂,跟华玦和内阁没法交代。
青年漂亮的杏目斜斜瞥到女孩的眉宇不易察觉的轻动,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这只手就始终留在他掌心,贴在他胸膛上,微凉柔软,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跟着起伏。
翌日,破晓的晨光洒进来。
华辰轻轻捏着女孩的手:“吉祥,醒醒。”
陈吉祥每天早晨必须别人叫醒,否则她可以睡到过午。
揉揉眼睛,眼前是华辰……
她脑子混沌了片刻,继而睁大眸子,多少有点惊诧,先掀开被子看了看身上,连外衣都没有脱。
华辰轻嗤低笑:“你还怕我趁机做点什么?我是那种孟浪的人吗?”
陈吉祥抿了抿唇,轻笑,她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
“衣柜里有你的衣服,还在原来的位置。”
他倚靠在床头,静静看着她,眉宇间清淡如月,眸子温润。
女孩洗漱完,换了衣服,走前对他说:“好好服药,我下朝来看你。”
“好。”
他轻柔笃定地应声。
早朝。
陈吉祥觉得今日朝堂有些怪异。
无论是她的内阁,还是京城旧朝官员,都谨慎地看着她的脸色行事,似乎在揣摩她的意图。
华玦和佐鸣宇还时不时对眼神。
内阁那些男人,平时早朝的时候摸鱼发呆,交头接耳是家常便饭,此时都沉默地看着她,严肃紧张。
想必是昨晚宿在华辰那里的原因。
自己多少也为昨天的一时冲动后悔,幸好也没有发生再逾矩的事,否则还真不好交代。
早朝结束后,勤政殿例会。
气氛更加诡异。
长桌两边十几个男人,鸦雀无声,齐刷刷看着她,如同一群怕被主人卖掉的狼犬,都神色凝重,正襟危坐。
华萧黑眸里涌着火,手攥着拳,手背和小臂上血管筋脉暴起,陈吉祥咽了咽喉咙。
她侧头看着华玦,男人浓睫低垂,默默翻着手中的奏本。
女孩看着华萧,蹙眉问他:“你干嘛?要吃了我吗?”
“先说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华萧咬着牙,从齿缝里嘶出几个字。
陈吉祥叹了口气,嗓音如常地扫视了一下他们:“我昨晚只是和华辰聊了一些过往,太晚,就留下了,你们想的那件事没有发生,不要疑神疑鬼。”
此话一出,他们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下,发出一系列桌椅拖动咳嗽喘气的声音。
华玦抿抿唇,给萧玄玉递了个眼神。
对方连忙低声说:“陛下,昨天我在旧帝府中和他起了龃龉,不顾大局,有失体统,请您责罚。”
陈吉祥凝他片刻,摇摇头:“那不算什么,一些旧事而已,没什么可责罚的。”
萧玄玉噎住了,眼神迅速看过华玦,接着说:
“陛下,如果您觉得我父亲对您犯下的罪过,不能饶恕,无法忘却,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鞭打杖刑或者别的,只要您能释怀。”
女孩一怔,低下头,手覆在额头上,微微蹙眉,语调清冷:“不至于,你又没参与。”
空气凝滞一瞬。
华玦喉结轻滚,觉得不妙。
青年紧抿唇,眉眼一压,站起身,直接走出会议厅,撩起白色长袍衣襟,在门廊外直直跪了下去。
陈吉祥惊讶地看着门外,转头看华玦,他正不置可否地垂目不语。
看来是串通好的,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这不还是用苦肉计逼迫自己吗?
她咬咬牙,没有理会他,直接说:“开会。”
华玦侧目看了她一眼,只好对张检点点头。
张检发言:“扶桑新皇林宗严请求陛下在公海战船上谈判,引渡俘虏。”
内阁们互相看了看,吴越说:“这厮不宣而战,没有武德,在他们朝内也算是弑君的乱臣贼子,跟他有什么好谈的,打就是了。”
金焕俊谨慎地说:“此人之前和高丽走的比较近,嗜杀暴戾,善于权谋。”
华玦看向付子君:“让扶桑的暗线查一查他。”
时下七月,空气中弥漫着热浪。
萧玄玉跪在毒辣的日头下暴晒,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很快浸湿了衣衫,呼吸开始急促,手掌紧紧攥起。
内阁们在早朝前就碰了头,商量了一番对策。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必须挺身而出,让女皇出了这口恶气。
也是得到心爱女孩的谅解,摄政王让他如此,他也自愿这么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陈吉祥再硬的心肠也抗不过去,况且她也知道萧玄玉并没有错。
她不时焦虑地看向门外,华玦知道差不多了,要开口求情给她个台阶下。
刚要开口,门口来了一个军士:
“陛下,齐堂主说,旧帝的病有反复,但是容大人在手术走不开,需要请佐大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