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好不容易从那要命的流沙中挣扎着脱困,双脚刚踩稳柔软的沙地,还没来得及拍一拍满身的沙尘,便觉四周气氛陡然一冷。
抬眼望去,只见权景朔带着一众侍卫缓缓围拢过来,将他及他的弟兄们远远地困在了中间。
因为担心流沙再有异动,他们没有靠得太近。
侍卫们手中紧握着弓箭,箭在弦上,锋利的箭头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似是下一秒就要穿透他们的胸膛。
令人胆寒的杀意,瞬间在这片区域弥漫开来。
刀疤脸劫后余生,游目四顾。
这一瞧,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这才惊觉,当下情况,于他们而言,已然极为不利。
除他之外,他带来的那些弟兄,此刻大多狼狈至极,十有八九竟都半截身子被无情地埋进了松软的沙子中,只余下上半身徒劳地扭动挣扎,却始终难以脱身。
每个人都满脸惊惧,面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与脸上沾染的沙尘混作一团。
因为他们惊恐地发现,只要身体稍一活动,原本看似静止的流沙,便如同被唤醒的恶魔,又开始缓缓涌动,将他们一点点、一寸寸地往更深处拖拽。
他们简直成了权景朔等人砧板上的羔羊,只有待宰的份。
“老大,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在这儿!”有几个沙匪见刀疤脸脱困,心存侥幸,声嘶力竭地冲刀疤脸嘶喊。
他们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搅动着流沙。
刀疤脸目光沉沉地望着弟兄们的惨样,眉头微微皱起。
然而,他的眼中却依旧毫无惧色。
在众人眼中,刀疤脸不过是个行事狠辣的沙匪头目,却无人知晓,他出身于北狄一个古老的特殊种族。
他们种族的人,天生便拥有能驭百兽的血脉。
只是这血脉,很难觉醒。
有时,百年都难觉醒一个。
千百年来,他们北狄有个约定俗成且不可撼动的规矩。
那便是,族中若有谁觉醒了驭兽的血脉,那他便是天选之子,是他们北狄顺理成章的王。
可这能觉醒的驭兽血脉,本就凤毛麟角。
漫长的岁月里,若中间没有出现觉醒驭兽血脉的王,那么王位便暂由上一任王的子女,或是与之血脉最近的至亲来继承,静候下一任觉醒血脉的王出现,再重新将权柄交还。
而且自古以来,驭兽的血脉从未有过同时觉醒两人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北狄王位的传承向来平稳有序,族中各方势力相安无事,在既定的规矩下各司其职。
然而,当血脉传承到刀疤脸与他哥哥这一代,平静的局面被打破,情况发生了变化。
刀疤脸与他哥哥乃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自诞生起,二人便被命运的红线紧紧缠绕,同吃同住,无论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那份纯真的兄弟情谊在朝夕相伴下愈发深厚。
然而,命运的齿轮在他们三岁时悄然转向。
这一年,他哥哥意外觉醒了驭兽的血脉,凭借着这稀世罕有的能力,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北狄的王,从此肩负起统领族人的重任。
刀疤脸打心底为哥哥感到骄傲,在他眼中,哥哥是北狄尊贵的王,而自己,不过是哥哥身边最忠诚的臣子。
他心甘情愿地做着哥哥手中的刀,毫无怨言地听从哥哥的调遣,凭借着自身过人的武艺与胆识,为哥哥在朝堂上铲除异己,开拓疆土,只盼哥哥的王位坐得更稳,让北狄更加繁荣昌盛。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动,事情在他十八岁那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彼时,他的脸上还未顶着那道狰狞的刀疤,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眉眼间尽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引得不少怀春少女暗自倾心。
只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
他与哥哥竟同时深深爱上了一位青梅竹马的姑娘。
小姑娘是丞相的女儿,生得眉如远黛,目若星辰,温柔婉约又聪慧伶俐,引得他们兄弟俩都情根深种。
然而,那姑娘却与他走得更近,二人时常相伴,谈天说地,情意渐浓,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一年,北狄举办了一年一度盛大的皇家狩猎活动,王公贵族们身着华服、骑马佩弓,能人异士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各方豪杰齐聚一堂,场面热闹非凡。
就在狩猎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意外陡生,三头体型庞大、凶猛异常的黑熊从密林深处窜出,将他团团围住。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境。
情急之下,他只觉体内一股神秘力量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而出,生生将三头黑熊压得跪伏在地,丝毫不敢反抗。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意外地觉醒了驭兽的血脉。
不仅如此,他所展现出的驭兽能力,竟比早已成为北狄王的哥哥还要强大。
于是,风云突变。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情谊,在绝顶的权力诱惑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简直不堪一击。
而且,在这场残酷的权力角逐中,连生他养他的父母,也站在了他哥哥那边。
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爹娘,竟成了最先反对他的人,眼神中满是对他的叱责,仿佛他不再是他们心爱的儿子,而是一个妄图夺权的罪人。
但那三只黑熊,是谁的手笔,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权力角逐的硝烟散去后,一切已物是人非。
哥哥在争斗中身死,而他也为父母所不容,失去了血脉亲人,伤重毁容,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刀疤,从此成为“刀疤脸”,再难在北狄立足。
而他心爱的姑娘,也被他父母秘密逼死。
经此变故,他断情绝爱,流落中原,在沙漠中摸爬滚打,终日与风沙为伴,与恶徒周旋,在残酷的环境中逐渐磨砺出铁石心肠,最终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无情无义的悍匪头子。
此刻,他又一次深陷绝境,四面楚歌。
然而,刀疤脸心中尚存一丝底气,因为他最大的保命底牌,至今还未曾使用过呢。
权景朔神色冷峻,带着一众侍卫,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言简意赅:“你们今日插翅难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莫要做无谓的挣扎。”
刀疤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猛地仰起头,对着广袤无垠的夜空,发出两短一长三声狼嚎。
声音凄厉而尖锐,在死寂的沙漠中不断回荡,好似是来自地狱深处幽魂的召唤,让人脊背发凉。
他从来就不是善类,狠厉早已刻进骨子里。
即便如今大限将至,他也绝不愿独自赴死,势必要拉够垫背的人,让妄图置他于死地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先前,他已凭三声悠长的狼嚎,将沙漠里的各种动物,都聚集起来待命。
此时,随着他“两短一长”进攻的信号扩散开来。
霎时间,四周像是被猛然炸开的火药桶,响起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各类猛兽的咆哮此起彼伏。
狼的嚎叫、狮子的咆哮、老虎的怒吼、豹子的低吼、熊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声浪,仿佛要将整个沙漠都掀翻。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野兽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尘土飞扬,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只,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