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前脚刚踏入茫茫大漠,后脚就被“啪啪打脸”。
方才还算晴朗的天幕骤然阴沉,狂风裹挟着黄沙铺天盖地袭来。
沙粒如万千钢针般直往人脸上糊,打得众人脸颊生疼,根本睁不开眼。
向导让大家用布巾死死裹住口鼻,却仍被呛得咳嗽连连——这分明是自然设下的修罗场。
没走几步,一行人马便都被折腾得灰头土脸。
脚下也变得艰难起来——马蹄每踏下一步,便深陷三寸,细密的沙砾如附骨之蛆缠住马腿,扬蹄时竟带起半尺高的沙雾。
行进不过半里,众人便觉脚下如负千钧。
沙漠的天,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日头初升时,天穹尚是一片澄澈的钴蓝,转瞬风沙漫卷,还未待众人褪去满身的狼狈,便又被破空而出的烈日炙烤。
滚烫的日头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烤得沙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浮动的沙土腥气裹着灼人的焦灼感,直往人鼻腔里钻,连马鬃,都被晒得卷了边。
权景朔手背青筋暴起,勒紧缰绳,眯眼望向远处沙丘,起伏的轮廓早被热浪揉碎,在虚空中扭曲成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时而如盘踞的巨蟒,时而似垂落的纱幔。
小宇轩被权景朔抱在身前,额发已被汗水浸透,却仍倔强地张大眼睛四处张望。
绷紧的小脸被晒得通红,鼻尖沁着细密汗珠,很困,但他不肯垂下眼皮。
只是,这黄沙织就的天地太过单调,连绵的沙丘如凝固的浪涛,很容易让人视觉疲劳。
不多时,小宇轩便眼皮发沉。
小家伙揉了揉发涩的眼角,睫毛上粘着的沙砾簌簌而落,他却仍固执地寻觅着,期望下一瞬就能从这片死寂中剜出一片新绿来。
他要亲自找寻传说中沙漠里的绿洲。
黛玉兀自调动体内灵力,将自己和小琳琅以及父亲与权景瑶小心地护在她的保护罩之下。
故而,一群人中,他们四人看上去精神算最好的。
无形的护罩在烈日下流转着水纹般的波纹,却总能被热浪撕扯出细碎裂痕,逼得她须臾不敢松懈——沙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灵力,每道流光在虚空中多撑一瞬,黛玉体内的灵力便流失一分。
广袤无垠的沙漠如同被神明遗弃的焦土,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灼热。
荒芜之地,本就灵脉枯竭,焦渴的黄沙吸食灵气的速度远胜绿洲。
黛玉指尖凝出的透明护罩在热浪中明灭不定,宛如风中残烛,额角沁出的细汗顺着瓷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在烈日下折射出细碎的银芒。
素白广袖下,细长手指翻飞,不间断地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护罩。
薄如蝉翼的透明光幕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向沙地深处渗入。
也因为隔空,她也终究只能凝出半弧形气障,堪堪将父亲与权景瑶笼在他们周身见方的结界中。
风沙撞上无形的屏障便碎作齑粉,鼠蚁毒蝎触到涟漪般的灵光便蜷缩退去。
其它,却也顾不得了。
反观小琳琅与黛玉,,因为有水灵在,她们在这干渴的大漠中,竟然还能保持着皮肤的水嫩!
马车在进沙漠前,已被寄存在漠边客栈。
此时,权景瑶骑在黛玉的枣红马上,纱帷早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颊边,喉间干涩,她艰难地取下水壶,“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喉间瞬间舒服了好些。
唉!水壶中水又快见底了。
进沙漠之前,黛玉偷偷告诉她,她的袖里乾坤里备了足够的水,让她渴了尽管喝。
但她却不能不控制着些,没看周围有人的视线已暗戳戳看过来好几眼了么。
她不能太惹人注意,给玉儿带来麻烦。
权景瑶侧头看看林如海干裂的嘴唇,想必,夫君与她是同样的想法。
正午时分,风云突变。
方才还毒辣辣的日头,骤然被铅灰的云层吞没,狂风裹挟着沙粒自天际席卷而来,顷刻间,天地混沌如墨。
众人慌忙用面巾裹住口鼻,却仍觉细沙无孔不入,簌簌钻进领口、袖口。
小琳琅和小宇轩的惊呼声被风声撕碎。
向导早在变天的那一瞬,便翻身下马,招呼众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人在内,马匹在外,形成一堵挡风的“马墙”。
狂风如一头暴怒的猛兽,一次次撞击着这脆弱的防线,马匹不安地嘶鸣、跺蹄,扬起阵阵尘土。
黛玉一只手紧紧抓着小琳琅,另一只手握着权景瑶。
风沙起时,众人第一时间将圣上围在了最中间。
父女天性,此时,小琳琅的另一只手被圣上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故而,黛玉一家,也在最中间的位置。
权景瑶身后是抱着小宇轩的权景朔。
他们刚靠近,小宇轩便张开小胳膊,一手扯住了黛玉的衣袖,一手抱住了林如海的脖子,看得权景朔感动的同时,又忍不住一阵心酸。
儿子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想要保护的,竟然不是自己这个父亲!
罢了,血脉亲情,哪抵日常润物细无声的长久陪伴。
儿子重情,这样就足够了。
两个向导站在圈外,背对着众人,目光如炬地盯着翻滚的云层和肆虐的狂风。
在这荒漠之中,这样的沙暴随时可能夺人性命。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向导扯着嗓子喊:“都抱紧身边的马,千万别松手!这沙暴来得急,去得也快,咱们只要挺过这一阵就没事了!”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混沌的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像天神在云端擂起了战鼓。
这一次是真正的雷电,黛玉的雷灵和电灵正安静地在她的识海里打坐修炼。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
狂风愈发猛烈,沙粒如子弹般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众人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风声灌满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这时,外围的一匹马被雷电所惊,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眼看就要扬蹄飞奔。
向导惊呼:“抓住它!千万不能让它跑开!人有随众心理,马也亦然。它一跑,其它马也会跟着跑,这样,大家就危险了!”
然而,他们一行人,加上随行的侍卫,共二三十人。
那马隔着人群和四五层马墙,一时还真不好控制。
气氛紧张到窒息,众人惊呼连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