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加热装置的固定带直接压迫着人质胸腔,任何移动都可能影响呼吸功能;
而装置的金属底座更是被特意设计成不规则的锯齿状,就像无数个微型倒钩深深卡进皮肤。
光是物理拆除加热装置就足以造成致命创伤。
但是如果不拆除,人质又会马上濒临休克。
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将人质转移到医疗条件充足的地方……可是移动人质可能又会导致心跳异常……
舒良策在头盔下紧了紧后槽牙。
随后他深思片刻,抬手的动作行云流水——
修长的手指划过腰侧,拔枪、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枪口火光迸现的瞬间,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应声炸裂,塑料碎片如黑雨般簌簌落下。
这一枪精准得近乎优雅,瞎掉歹徒监视控制中心的“眼”。
阳光穿过破碎的窗框,在他挺拔的轮廓上切割出锐利的明暗交界。
他的呼吸平稳得近乎冷酷,唯有头盔内绷紧的下颌线条泄露着内心的风暴。
弯腰拾起地上那枚歹徒留下的对讲机,指腹擦过沾染灰尘的通讯建,声音沉稳如渊:
“谈判吧。”
三个字,分量千钧。
被枪声惊起的尘埃在他周身悬浮,仿佛连空气都为他静止。
舒良策代表着警方的立场和原则,无论如何都不能朝歹徒示弱。
这一刻,他不是被迫谈判——
而是以掌控者的姿态,为这场死局按下暂停键。
……
对讲机沉寂两秒后,突然又发出刺耳的电流啸叫。
“喀啦——”
“不错,终于有个能沟通的人了。”
电子音从对讲机里传出,声音里带着令人不适的愉悦感。
“规则很简单。”
“回答三个问题,允许说谎,但我会随机验证一个答案——如果发现谎言,我就引爆控制中心;全部说真话,我就释放所有人。”
舒良策:“就这么简单?”
对讲机:“就这么简单。”
舒良策眼神微沉,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关键:
歹徒所谓的“验证”,是指什么方式?
难道控制中心里还藏着其他没被发现的摄像头或者传感器,歹徒通过自己的身体语言或者语气来判断?
舒良策现在全副武装,连鼻子都遮得严严实实,对方也并没有让自己脱下什么装备,也许对方并不通过这种肢体语言来验证……?
对方要问的三个问题会涉及什么?
行动机密?警力部署?还是什么更私人的信息?
舒良策不仅脑海里要预判歹徒为什么问、怎么问,还要思考自己说谎的风险。
歹徒提出的规则并没有强硬地要求警方不能说谎,反而还给了警方说谎的余地,但“三个问题”中挑一个来验证,一旦验证到答案是假的,那谈判就结束。
这样一来,又会让回答的人生出一部分侥幸心理……
光是提出这个规则,歹徒就再次占据了上风。
而且,舒良策又意识到,歹徒很可能在玩语言陷阱。
“随机验证”,对方怎么验证?
是否存在“部分真话”的判定标准?
“释放所有人”是否包含昏迷的人质?
舒良策的大脑飞速运转,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是利用警方过分思考的局限性?
太多问题盘旋在舒良策的脑海里,甚至连歹徒是不是在利用他的“多想”都不知道。
可是他没办法不多想。
因为担心控制中心炸弹随时爆炸,他下令让所有队员撤离到安全点,他独自一个人进入控制中心与歹徒谈判,哪里像平时开会还能有人七嘴八舌和他讨论?
现在起所做的每一个决策,舒良策都必须为上上下下所有人质的生命安全以及云巅大厦的财产安全负责。
他不能不多想,他只恨自己不能更“多想”。
头盔视镜的热成像仪注意到人质的胸腔温度开始上升了,没时间了。
舒良策调整呼吸频率,使声线保持平稳。
舒良策:“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对讲机:“……”
对方停顿一下,很快就回复:“第一个问题,这一次是不是有专门研究犯罪心理的专家参与这次行动?”
听到这个问题,舒良策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质询——“大楼里有多少狙击手”、“警方的突击计划”、“电梯井的封锁情况”——这些常规的战术性问题他都能用标准的话术应对。
但对方直接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耳机里传来指挥组那边轻微的电流声,他们应该也在紧急分析问题背后的意图。
舒良策的呼吸在头盔下变得异常沉重,面罩内侧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感觉到战术背心下的汗水正顺着脊背往下淌,浸透了内衬的吸湿层。
人质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加热装置的温度再次跳到了81c!
这个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舒良策绷紧的神经上。
他的太阳穴兔兔纸条,指挥组的通讯频道仍然保持着沉默,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在提醒他时间正在流逝。
舒良策知道,此刻所有人的性命都系于他的下一句话。
一滴汗珠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护目镜上留下一道扭曲的轨迹。
终于,舒良策开口了:“……是。”
尚未搞清歹徒的意图,舒良策只能用最简略的回答,尽量避免暴露太多信息。
他将呼吸放得极轻,耳膜捕捉着对讲机里每一丝细微的电流杂音。
舒良策想听对面是什么反应,仿佛能透过这些噪声拆解出歹徒的思维轨迹。
只是对讲机那头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没有立即的威胁、没有得意的讥讽,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对面那细微的电流杂音仍在持续,但舒良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呼吸节奏的微妙变化——像是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或是手指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
这种沉默本身就包含着信息。
歹徒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既没有急切地追问细节,也没有流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相反,这份短暂的停顿更像是在评估——评估舒良策的回答是否正确,评估自己是否要继续谈判。
舒良策皱起眉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假如歹徒问了警方一个“假问题”,警方只能回复“假答案”,那这算不算警方回答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