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极深之处。
这里并非寻常仙官朝拜之所,而是一方独立的寰宇,星辰罗列如沙,诸天万界的虚影在四周生灭流转。
玉帝,并未端坐于龙椅之上。
他负手立于一片翻涌的星云之前,身着的并非繁复的帝袍,而是一袭简素的玄色常服。
然而,仅仅是站在那里,他周身自然散发的威仪,便让这方宇宙的核心都仿佛在围绕他缓慢旋转。
他目光垂落,视线穿透了无尽虚空,清晰地看到了招虎山上发生的一切——从“虚无孽火”降临,到文彗反向炼化,凝聚“劫火金丹”,再到太白金星仙光阻路。
他脸上无喜无怒,唯有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倒映着下方光影变幻,计算着无穷的可能。
“元始……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一声轻语,在这寂静的星宇中回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以‘傲慢’为刃,试探通天的后手,倒是一步好棋。可惜,你算漏了一点……”
他微微抬手,指尖一缕紫金色的气运流转,其中隐约可见招虎山那冲天而起的愿力狼烟,与文彗身上那迥异于此界法则的“截取”道韵。
“此‘文彗’,已非彼‘通天’。他的‘变’,超出了你我的推演。”
“而这,正是朕……最需要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诸天神佛心胆俱裂的弧度。
“启奏陛下。”
太白金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后方,躬身行礼,脸上依旧带着那万年不变的慈和笑容。
“老臣已按陛下旨意,暂时阻了元始天尊的直接干预。只是,元始天尊此番试探受挫,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玉帝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如水:
“他自然不会。吃了如此大亏,以他的心性,接下来无非两条路:要么,不惜代价,动用更隐秘的手段,尽早铲除这个‘变数’;要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光芒:
“便会尝试,接触,甚至……‘合作’。”
太白金星笑容微敛,低声道:
“陛下圣明。那依陛下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加大对‘文彗’的扶持,让其成为牵制玉虚宫的利刃?”
“扶持?”
玉帝缓缓转身,目光第一次落在太白金星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让这位老牌金仙感到自身的所有念头都无所遁形。
“金星,你可知,为君之道,在于制衡,而非扶持。”
“元始势大,掌控封神榜,阐教弟子遍布天庭要害,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其引入域外‘概念之力’,更是包藏祸心,欲以‘傲慢’重塑天规,此乃动摇朕之根基的毒瘤。”
“而这‘文彗’,手握‘截取’权能,恰如一剂猛药。用得好,可清剿体内顽疾;用不好,则会反噬自身。”
他踱步向前,脚下星辰随之明灭。
“朕要的,不是一把听话的刀。刀再利,亦有卷刃、甚至伤主之日。朕要的,是一块足够坚硬的‘磨刀石’。”
“让元始的‘傲慢’,去磨这块‘截取’的石头。让他们互相消耗,互相牵制。”
太白金星心领神会:
“陛下的意思是……两不相帮,坐观虎斗?”
“不。”
玉帝停下脚步,指尖那缕紫金气运骤然分化,一部分缠绕上代表元始的清蒙仙光,一部分则融入了代表文彗的奇异道韵之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但隐隐间,对元始那边的压制,更重一分。
“既要让他们斗,就不能让一方轻易倒下。元始若以雷霆之势灭了文彗,则毒瘤依旧。文彗若成长过快,掀了棋盘,亦是麻烦。”
“朕,要掌控他们斗争的‘度’。”
“适时,给那石头一点喘息之机,比如……你方才的仙光。”
“必要时,也不妨借元始之手,磨掉石头过于锋利的棱角。”
他的话语冰冷而充满算计,仿佛在安排一场无关紧要的棋局。
“此外,炎宗紫薇派那边,近来与域外‘天堂’接触频繁,其心可诛。让‘文彗’这块石头,先去碰碰他们,再合适不过。”
太白金星深深躬身:
“老臣明白了。明面上,天庭依旧公正无私,对下界争斗保持缄默。暗地里,老臣会掌握分寸,确保这场‘磨砺’,始终在陛下掌控之中。”
玉帝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星云之下,看向招虎山上那个刚刚经历涅盘,气势如虹的身影。
“文彗……或许,你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你拥有的潜力。尽情地挣扎吧,尽情地去‘截取’吧。当你以为自己在对抗命运,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时……”
他轻轻一握拳,掌心中那平衡的紫金气运骤然收紧,仿佛将两条挣扎的蛟龙牢牢攥住。
“……你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在为朕,淬炼这统御三界的无上权柄。”
“毕竟,这九天十地,唯一的‘天意’,只能是朕。”
星宇沉寂,唯有万千法则,随着他的意志,悄然发生着偏转。
一场以圣人为棋子的宏大棋局,在这位三界至尊的指尖,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