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冰神色沉凝,目光如电般扫过现场。他抬手示意,萧如尘立即上前听令。
“有劳萧统领将万俟怪的尸身完整封存,着可靠之人即刻押送刑部。记住,必须亲眼看着仵作验明死因。”
萧如尘抱拳领命,转身便调来四名心腹禁卫,用浸过药水的油布将尸体层层包裹。
任冰转向公主和陆昭蘅,拱手行了个简礼,“微臣护驾不力,令娘娘与殿下受惊了。萧统领已调来凤翔卫精锐,即刻护送二位回宫。”
陆昭蘅微微颔首,“有劳任大人。”她刚欲移步,却发现公主仍怔怔望着万俟怪的尸身,纤指将罗帕绞得死紧。
任冰会意,上前半步低声道,“殿下放心,小公子已回椒房殿安睡了。”
公主闻言睫毛轻颤,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几分。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
陆昭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臂,任冰立即挥手招来八名持琉璃宫灯的侍女,将二人簇拥着往鸾轿方向行去。
最后他看向雪儿三人,剑眉微挑,“三位随我去六扇门走一趟。”话音未落,忽见一道玄甲身影从禁卫队列中飞扑而出。
雪儿耳尖微动,电光火石间,她纤腰一拧,素手如电般扣住来人腕脉,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人狠狠掼在地上。青石板上“砰”的一声闷响,震起几片落叶。
“哎哟喂——”地上的人捂着腰直哼哼,“几个月不见,表姐这见面礼可真够劲儿......”
雪儿定睛细看,月光下那张带着淤青却仍嬉皮笑脸的面容,可不正是她那个从小就不着调的表弟柳破军。
少年身上的禁卫轻甲歪歪斜斜,束发的玉冠歪在一边,几缕碎发滑稽地翘着,却还咧着嘴冲她露出两排大白牙。
任冰的剑眉已经挑到了发际线。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挡在二人之间,“柳校尉,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柳破军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跃起,随手拍打着铠甲上的灰尘,“回姐夫——”他故意拖长声调,眼角余光瞥见雪儿警告的眼神,立即改口,“咳......回任大人,末将奉萧统领之命特来......”
话到一半又原形毕露,挺起胸膛转了个圈,“表姐快看!这身行头可还威风?像不像个威震八方的大将军?”
雪儿无奈摇头,绕过神色微妙的任冰,伸手替他正了正歪斜的护心镜,“嗯,像那么回事。”指尖在甲胄上轻叩两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就是这铠甲......”
“铠甲怎么了?”柳破军紧张地低头检查。
“穿反了。”雪儿轻飘飘扔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少年校尉顿时僵在原地,一张脸涨得通红。倪可笑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红旭则贴心地递过一面铜镜,“柳将军,要不.......再看看?”
柳破军见雪儿转身欲走,顿时慌了神,根本顾不上铠甲是正是反,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
“表姐留步!”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拽住雪儿的袖角,“咱们好久未见,你就不想知道家里的近况?”
雪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无奈驻足,“松手。”她故意板着脸道,却掩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堂堂禁军校尉,这般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柳破军立即挺直腰板行了个军礼,左手却仍死死攥着那片衣袖,“表姐教训的是!不过......”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欧阳帮主让我带话,说你要是再不带着‘某人’回帮里看看......”说着还回头朝任冰挤眉弄眼,“他老人家就要亲自来京城‘请’人了。”
雪儿脸色骤变,明月短剑“铮”地出鞘三寸,“好你个柳破军,当了个芝麻官,就敢来威胁我了是吧?”
“冤枉啊!”柳破军连忙摆手,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是个递话的......哎,表姐别走啊!”
雪儿突然回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回无极帮之时,穿的也是这身行头?”她故意顿了顿,“当时......没穿反吧?”
柳破军又紧追几步,“表姐,”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别光顾着取笑我,有个老朋友,你肯定想见。”说着转身朝不远处的一队禁卫挥手示意。
雪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队列中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虽身着普通禁卫服饰,却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月光下,他深邃的目光明明正望向这边,却在雪儿视线投去的瞬间微微侧身,将自己隐入阴影之中。
“啧,还是这副死德行。”柳破军撇撇嘴,转头朝雪儿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这小子自从调到我麾下,是越发闷葫芦了。上个月校场比武,明明赢了将军衔,愣是推辞不受,非要继续当他的小小侍卫。”
雪儿凝视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明月短剑在鞘中轻轻颤动。
夜风拂过,吹起那人额前几缕碎发,隐约可见一道陈年疤痕横贯眉骨——去年深秋,雪儿记得清清楚楚,破败的茅草屋中,他高烧不退,她跪坐在他身侧,素手拧干浸透井水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