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怎么不好。
反正大娘子如今看不出什么不好来。
盛纮成了五品官,孩子们的婚事也都有了更多选择,而且盛纮要带着林氏一道上任,一遭走了两个碍眼的怎么不好。
仔细说来,大娘子也不记得何时便觉得这个夫君碍眼了,反正如今她是真觉得盛纮在家挺碍事的。
尤其是她儿子已经入仕,该择妻了。
大娘子如今是一百个不愿意相信盛纮的眼光。
华兰如今的日子是好起来了,可先前过得多难啊。
但真要她给这个儿子挑婚事,大娘子也愁啊。
血缘关系断不掉,但过去的那些事又无法让大娘子心无隔阂。
如兰见大娘子蓦地叹了口气,隐隐猜到她在愁什么,也明白大娘子为何一直没询问过她。
首先是不合适,她再聪慧,大娘子也不会拿盛长柏的婚事问询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
再者便是她和盛长柏的关系真是差到连装都懒得装了。
这事,还是得从宁远侯府被剥夺丹书铁券开始说起。
宁远侯府作为汴京一等的勋贵,有蛀虫是难免的。
其府里的四房五房不仅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主儿,还是作死犯蠢的一把好手。
皇帝历来都是记仇又小气的,尤其是上了年岁的,喜欢翻旧事。
纵使老宁远侯在世时补完了欠债,分了家又如何,皇帝要惩处你多的是理由。
何况宁远侯府里的四房和五房的的确确是和邕王、兖王有所牵连。
官家正愁只惩处些未入仕的举子不够警示两王呢,宁远侯府不是现成的挑子。
没降爵,但剥夺了丹书铁券,还将四房五房的人流放边疆,足够宁远侯府伤筋动骨了。
要知道,当下的时情可是有连坐的。
龙椅上的那位不退,谁敢同宁远侯府相交;就算是新帝登基,为何非要复用曾牵连夺嫡的臣子,翰林院里多的是三甲好嘛!
而与顾廷烨相交甚好的盛长柏自然是被盛纮拉去一再警告。
再是头铁,也要想想自己有几颗头可以砍。
盛长柏是个聪明人,不同于父亲的圆滑,他是自傲的。
即便将傲气藏于心中,可本质不改。
否则盛长柏怎会一再将宝押在顾廷烨身上,除却外物,盛长柏更是相信他自己看人的眼光。
可世间能绝地翻身的英雄几何,最多的还是顺应时运。
如今的盛长柏不过是初入仕途,还是直接坐冷板凳的那种,哪里能同为官多年的生父掰手腕呢
如兰自是光明正大地去欣赏了一番被训到灰头土脸的盛长柏,算是正式撕开了他们之间的虚伪。
此刻面对大娘子的担忧,如兰直接了当道:“阿娘,谁家的爵位前程都是辛苦挣来的,没人愿意被牵连。”
大娘子又叹息一声。
要不是那顾二郎离开汴京,要不是盛长柏已经入仕,否则她真想让盛纮一道将儿子带走。
让外头的风雨吹打一番,说不准这头就没这般铁了。
“长柏要是不娶亲,你们几个的婚事也不好操办。”
如兰认真道:“那阿娘可得找个脑子清明的儿媳妇回来”
“万一哪日他为了所谓知己去敲那鸣冤鼓,好歹还有个给我们送信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顾廷烨如今的潜力已大不如前,盛长柏自是不会巴巴儿地再贴上去,顶多是耗费些钱财布帛维持着交情罢了。
否则上一世时宁远侯逝世时,顾廷烨被算计的狼狈离京,怎么不见盛长柏为其发声呢。
大娘子立刻呸了三声:“瞎说什么!鸣冤鼓哪里能乱敲!”
这是哪儿?天子脚下!
要是鸣冤鼓真的响了,那不是打官家的脸嘛!
如兰只管在那儿剥橘子吃,就是不应大娘子的话。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上辈子的事罢了。
大娘子也没再多问,将自个儿知道的适龄闺秀挨个掰扯一遍后,依旧是满头雾水。
如兰连吃了三四个橘子,都有些饱了,开口劝道:“他又不是阿娘你一个人的儿子,作甚要您独自在这儿忧心。”
“若是父亲又眼瞎瞧中哪家姑娘想聘来做儿媳,咱们也好提前应对不是?”
大娘子顺着一想,脾气当即就有些压不住了,带着刘妈妈就向前院冲去。
如兰没有拦着。
要不是当下的时机不合适,她都想跟过去看热闹了。
唉。
如兰手上动作未停,剔去橘络的橘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暂时缓解了她心中的遗憾。
而此时前院的盛纮尚未料到有人来寻他的‘麻烦’。
不日就要启程,他正忙着梳理手上的人脉关系,没见那书桌上的信件都攒了一沓。
又写完一封书信后,盛纮起身活动了下略有僵硬的四肢,向身边的侍从问道:“林小娘那儿可都收拾好了?”
于公,盛家好不容易扎根于边境,长子已入仕,次子要参加三年后的会试,家中女儿也都到了出嫁的芳龄,又有老太太在世,大娘子实在是走不开。
于私,盛纮也更愿意带着宠妾去上任,难得不会被弹劾的机会。
至于长枫和墨兰……
任凭林噙霜的枕边风如何吹,盛纮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盛长枫上榜前,他都不会考虑给这个儿子定下婚事,读书上又有庄学究在,有何可担心的。
而墨兰也一样,大娘子是个直爽没心机的性子,孩子们婚事得他这个父亲点头了才可以,也没什么担心的。
林噙霜的一口银牙险些都要咬碎了。
要说盛纮升官最不高兴的人便是她了。
好端端的,非要跑那么远去做官!
要是她留在汴京,就得在王若弗手下讨生活,没了庇护她的盛纮,她能好过到哪里去;要是跟着去了钦州,两个孩子她又放心不下。
但她不敢妄动。
先前会试那一场险些让她一蹶不振,好不容易回转了盛纮的心思,她如何敢乱来。
这段时日来,林噙霜看着一件件被打包好的行李,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但凡过往她没将大娘子得罪死,她没将后院里有点儿得宠苗头的人压下去,此时她也不必左右为难了。
留在汴京不好嘛。
只要盛纮这个被争抢的人不在了,大娘子又是个好哄的人儿,留在汴京,她一千个愿意!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事到如今,林噙霜只盼着到了钦州后她也能做一回主,给两个孩子多攒些傍身的资财了。
所以面对盛纮派来的询问的人,林噙霜自是事事都说好,生怕哪里拖累行程使得她真成了昨日黄花。
不过,就算她真有没收拾好的地方,盛纮此刻怕也顾不得了。
面对气势汹汹的大娘子,盛纮免不得心虚了一下。
“长柏不过刚刚入仕……”
大娘子直接反驳道:“这天下又不是独咱家急着娶新妇,嫁女儿;动作慢了,怕是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老爷你去了钦州,回来一趟难的很,长柏要是不能早早成家,这底下的弟弟妹妹的婚事真就犯了难。”
大娘子毫不客气的坐下,掰开了给盛纮说:“三哥儿要等三年后的会试,姑且不急,可如儿她们几个可等不得啊。”
尤其是她的如儿, 这孩子主意大的很。
哪日要是想成亲了,指不定使什么鬼点子呢。
大娘子说到这份上,盛纮也不好再推迟下去,将诗茶酒会之类的宴请推了大半,专心寻摸起长柏的婚事来。
而大娘子汲取了华兰婚事的教训,又有如兰在一旁相帮,对于盛纮寻来的人选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总之,就是不满意。
面对大娘子的条理分明,饶是盛纮也没法子反驳,甚至都快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的眼光了。
弄到最后,盛纮只能寻到盛老太太那儿求援,而盛老太太见盛纮竟有些压不住大娘子,心中思绪不可说,但到底还是接了下来。
毕竟凭她的身子骨还有好些日能活,日后这盛府是盛长柏继承的,为了自个儿,她也得好好选一选这个孙媳妇。
只是没想到,先求到她这儿来的竟然是盛纮。
盛纮出发当日,全家人都去送了,只见车队走的活像是逃命一般,没多久就瞧不见车影了。
回城时,大娘子将前来送行的华兰一并带了回去。
不为旁的,就是让信得过的大夫给这个女儿把把脉。
得了大夫说母体安康,胎相平稳的话后,大娘子才松了口气,见华兰较上回丰润了些的面庞道:“你呀,没让你妹妹的心思白费。”
要是这个女儿仍旧冥顽不灵,大娘子真是不想管了,愿意撞南墙就去吧。
华兰面露愧疚,这些日来她婆母为了公公的后院焦头烂额,长嫂也没了寻她麻烦的本事,她才算真的过了几日快活日子。
回头想想,真不知那时她为何非要拔这个尖,争这口气去。
想起如兰,华兰提起一件事:“母亲,过几日吴大娘子要办马球会,您带几个妹妹去玩一玩吧。”
吴大娘子的马球会可是不少人家相看的好地方,素日里可是一帖难求。
大娘子却是摇了摇头:“过几日余大姑娘要回乡出嫁了,余老太太送了帖子过来请家里去吃酒。吴大娘子那儿我让人拒了。”
“届时马球场上乱糟糟的,你也别去吃土喝风,养好身子才要紧。”
华兰也没多想,日后马球会还有,可能与余府交好的机会可不多。
殊不知,大娘子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上回马球场的事仍心有余悸,又听说这次还有几个王爷的家眷要去,这才避开了的。
至于从哪儿听说的,有人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