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铁皮被凌霜的手肘顶得咯吱作响,她刚把上半身探出去,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是追来的黑衣人。“想跑?”粗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凌霜头皮发麻,挣扎间看见萧逸云的短刀带着寒光劈过来,精准地砍在那只手上。“松手!”萧逸云的声音染着怒意,刀刃划破对方的手背,血珠溅在凌霜的裤脚。黑衣人吃痛松了手,凌霜趁机往前一拱,硬生生挤过狭窄的通道,肩膀被铁皮刮出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
她回头时,正看见萧逸云被三个黑衣人围在中间。他背对着通风口,短刀在他手里转出冷冽的弧光,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破风的锐响,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其中一人瞅准空隙,弯刀直刺他后背,萧逸云猛地侧身,刀刃还是划开了他的衣襟,血瞬间洇开一片。
“萧逸云!”凌霜急得在通道里大喊,想回头却被通风口的铁栅卡住。身后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又有两个黑衣人绕到了通风口外侧,狞笑着伸手来抓她。凌霜心一横,抓起地上的砖块狠狠砸过去,正砸中一人的额头,趁着对方吃痛的空档,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铁皮刮得胳膊肘血肉模糊。
通道尽头是片废弃的仓库,凌霜刚滚出来就被追来的黑衣人堵住。“小姑娘,别费劲了。”为首的人晃着手里的铁链,“萧逸云自身难保,谁还能护着你?”凌霜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记得萧逸云说过,仓库西北角有扇暗门,是以前运货用的。
她假装害怕往后缩,趁对方放松警惕,突然转身就跑。黑衣人骂骂咧咧地追上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像催命符。凌霜眼角瞥见暗门的铜环,伸手去拽时却被铁链缠住了脚踝,狠狠摔在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黑衣人狞笑着逼近,抬脚就要踩下来。就在这时,仓库的铁皮屋顶“哐当”一声被砸开个大洞,萧逸云的身影裹着灰尘跳下来,短刀直刺那人后心。“我的人,你也敢动?”他声音里带着喘,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狠戾得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黑衣人没想到他会追出来,一时大乱。萧逸云拉起凌霜就往暗门冲,短刀反手一划,逼退身后的人。“快开门!”凌霜哆嗦着去掰暗门的锁,手指被划出血也没知觉。门“吱呀”开了条缝,萧逸云猛地将她推出去:“往南跑,第三个路口有警察!别回头!”
“那你呢?”凌霜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目光落在他后背那已被鲜血浸透的衣料上。“我随后就到!”萧逸云用力掰开她的手,眼神坚定而沉稳,“听话!”他转身挥刀,向着追来之人狠狠砍去,刀刃相交的清脆声响中,凌霜听到他低沉地闷哼一声——想必是又添新伤。
凌霜的指尖被萧逸云掰开时,还残留着他衣袖上的血温,那温热混着粗糙的布纹,像烙铁一样烫在掌心。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萧逸云转身的瞬间,后背那片暗红又扩大了几分,刀刃劈砍的脆响里,他那声闷哼像根针,扎得她耳膜发疼。
“往这边!”老猎户拽着她往密林深处钻,枯枝划破了凌霜的手背,她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萧逸云的方向——他正被三个黑衣人围在中间,身形已有些踉跄,却依旧挥刀不退,刀光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每一次起落都带着决绝。
“萧逸云!”凌霜忍不住喊出声,声音被风撕得粉碎。
“抓活的!那女的手里有东西!”黑衣人的嘶吼穿透林叶,其中一人突然调转方向,像头饿狼般朝凌霜扑来。老猎户眼疾手快,拽着她往陡坡下滚去,两人摔在厚厚的腐叶上,凌霜只觉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疼,抬头时,正看见萧逸云一脚踹开身前的敌人,反手将刀掷了过来——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军刀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精准地钉穿了扑来之人的肩胛。
“跑!”萧逸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霜咬着牙爬起来,老猎户架着她往更密的树丛里钻。她能听见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萧逸云的喘息声、刀刃入肉的闷响、黑衣人的怒骂声,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上。膝盖的伤口蹭在地上,血顺着小腿往下淌,滴在苔藓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撑不了多久的……”老猎户喘着粗气,声音发颤,“那些人带了火枪,萧先生只有一把刀……”
凌霜猛地停住脚步,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布裹了三层的纸包,塞进老猎户手里:“您把这个送出去,送到城东的联络点,找一个戴铜戒指的掌柜。”她解下腰间的短铳——那是萧逸云昨晚硬塞给她的,说“实在不行就自己突围”,此刻枪口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要干什么?”老猎户攥紧纸包,急得满脸通红。
“他说‘随后就到’。”凌霜的声音出奇地稳,她往枪管里填着子弹,指尖抖得厉害,却每一发都卡得精准,“我得回去等他。”
老猎户还想劝,却被她眼里的光慑住了——那眼神,和萧逸云刚才推她走时一模一样,执拗得像块不肯弯的钢。
凌霜猫着腰往回摸,林子里的风带着血腥味,她循着打斗声找去,越靠近心越沉。枪声没响,说明萧逸云还没让他们逼到绝境,可刀刃碰撞的声音越来越稀,只剩下钝重的击打声,像是拳头砸在肉上。
绕过一棵粗壮的古树,她看见萧逸云被按在地上,脸上沾着血和泥,左手被反拧着,右手还死死攥着块石头,正往一个黑衣人的太阳穴砸去。他后背的衣服早已烂成布条,伤口里混着草屑和泥土,看得凌霜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放开他!”凌霜举起短铳,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过那黑衣人的耳朵,惊得他猛地松手。萧逸云趁机翻身,用尽全力将手里的石头砸过去,趁对方吃痛的空档,拽过掉在地上的刀,踉跄着站到凌霜身前:“谁让你回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怒火,眼神却藏不住后怕。
“你说过随后就到。”凌霜盯着他渗血的嘴角,“我怕你找不着路。”
黑衣人缓过神,狞笑着围上来:“倒是情深义重!今天就让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萧逸云将凌霜往身后拽了拽,刀在他手里微微发颤,却依旧稳稳指着前方:“要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他忽然低笑一声,凑近凌霜耳边,气息温热:“还记得去年中秋,你说想看钱塘江大潮吗?等这事了了,我带你去。”
凌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脸上的汗,砸在手背上:“说好了。”
“说好了。”萧逸云转身时,刀风陡然凌厉起来,他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凌霜举着短铳,手指扣在扳机上,死死盯着那些黑衣人——她知道,萧逸云那句“随后就到”,从来不是敷衍,是他拼了命也要守住的诺言。
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亮萧逸云后背的血痕,也照亮凌霜眼里的决心。她想,就算今天走不出这片林子,至少他们在一起,就像他说的,“总得有人扛着”,而她,愿意陪他扛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