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云指尖摩挲着刃身幽蓝的光泽,抬眼看向说话人——那人穿着灰布短打,腰间别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正是方才在破庙外接应的暗卫营老卒赵猛。赵猛脸上有道横贯眉骨的刀疤,此刻正蹙着眉看向巷口阴影处,那里隐约有衣袂擦过砖瓦的轻响。
“赵大哥来得正好。”萧逸云压低声线,将淬毒的短刃反手藏进袖中,“夜枭虽被擒,但其党羽必在附近蛰伏,咱们得先护住王爷周全。”他往内院方向瞥了眼,五王爷的背影已消失在垂花门后,廊下灯笼的光晕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晃动光斑,像极了暗处窥伺的眼。
赵猛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握紧腰间短刀:“我带了三个弟兄守在东墙,西角门也放了暗哨,就怕他们声东击西。方才看见两个黑影往内院后墙窜,估摸着是想绕去王爷书房——那里藏着影阁的花名册,绝不能让他们得手!”
萧逸云心头一紧。那本花名册是王爷多年心血,记着影阁近百号人的底细,若被抢去,之前布下的网便成了空谈。他当即决断:“你带两人去后墙截住他们,我去书房守着花名册。记住,留活口!”
“得令!”赵猛一挥手,暗处立刻闪出两个精悍汉子,三人如狸猫般窜向西侧夹道,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几乎无声。
萧逸云转身疾奔,长廊的风卷着他的衣摆,灯笼的光晕在他身后拉扯出长长的影子。刚转过月亮门,就见书房窗棂“咔哒”轻响,一道黑影正用细刃撬动窗锁。他猛地掷出袖中短刃,“当”的一声撞开对方手腕,黑影吃痛松手,翻身想逃,却被萧逸云飞身踹中后腰,踉跄着撞在廊柱上。
“影阁的手段就这点能耐?”萧逸云欺身而上,手肘顶住对方后心,余光瞥见那人腰间令牌——赫然是影阁“黑字堂的标记,比夜枭的等级还高。
萧逸云的手肘死死抵在那人后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被按在地上的影阁成员喉咙里滚出闷哼,额角撞在青石砖上,渗出血珠,却梗着脖子不肯松口。
“骨头硬?”萧逸云嗤笑一声,脚尖碾过对方脚踝,“在我这儿,硬骨头也得磨成粉。”他余光扫过对方领口那截刺青——衔尾蛇缠着锁链,蛇眼用朱砂点过,在昏暗里透着诡异的红。
这图案他认得。三年前粮仓失火那晚,烧焦的横梁上就刻着一模一样的蛇头,只是当时他只顾着抢出账本,没来得及细查。
“去年深秋,城西粮仓烧了七天七夜,三百石赈灾粮化为灰烬。”萧逸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冰碴子,“当时救火的老卒说,看见个戴银镯子的人往柴房泼煤油,那镯子上,就镶着颗和你这刺青蛇眼一样的红珠子。”
地上的人猛地僵住,喉结滚了滚。萧逸云察觉他的异动,反手扣住他手腕,果然摸到只冰凉的银镯,珠子在掌心硌得生疼。
“还嘴硬吗?”萧逸云加重力道,“你们阁主藏在茶楼雅间喝茶,倒是会享福。让手下替死,自己当缩头乌龟——”
话没说完,巷口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萧逸云眼角余光瞥见道黑影翻上墙头,银镯子在月光下闪了闪——那人手腕上竟也戴着同款镯子。
“想跑?”他冷笑一声,猛地拽起地上的影阁成员,将人往墙上一撞,“去告诉你们阁主,账本我已经补好了,欠百姓的粮,一粒都得还回来。否则这衔尾蛇的刺青,下次就得刻在他自己身上。”
被松开的影阁成员踉跄着爬起来,没敢回头,瘸着腿往巷尾窜。萧逸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摸出块玉佩攥在手心——那是老卒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裂了道缝,里面嵌着半片烧焦的账本纸。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鼻尖,他忽然听见墙头上有布料摩擦的轻响。抬头时,只瞥见片衣角消失在茶楼飞檐后,银镯子的反光在月色里划了道弧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萧逸云对着空荡的墙头低语,将玉佩塞进怀里,“影阁的账,总得一笔一笔算。”
巷尾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亮他身后那截被撞出凹痕的墙面,砖缝里还沾着点刺青脱落的皮屑,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红,像极了衔尾蛇吐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