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奔腾的烈焰巨犬,时而如挥舞着熔岩长鞭的扭曲人形,时而又化作铺天盖地的火云。
它们所过之处,岩石融化,砂砾结晶,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死亡的气息。
这就是烈日历的噩梦,火焰生物。
它们仿佛是这个宇宙愤怒的具象化,存在的意义就是焚烧一切生机。
“顶住!用沙土!泼水!”
某个依着风化岩壁建立的人类小镇边缘,守卫队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面前的防线早已崩溃。
十几个年轻的守卫,手中握着简陋的木矛和绑着尖锐燧石的投枪,徒劳地刺向一团扑来的、形如巨狼的火焰生物。
噗!木矛刺入火焰,瞬间化为焦炭。
“啊!”
一个守卫躲闪不及,被火狼散逸出的火舌舔舐到手臂。皮甲和血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碳化、消失,露出焦黑的臂骨。
他连惨叫都没能完整发出,就被紧随其后的烈焰彻底吞噬,化为一缕青烟和地上扭曲的人形焦痕。
火狼张开完全由火焰构成的大口,一口咬在镇子那扇用硬木和兽皮勉强加固的木门上。
坚固的硬木如同油脂般猛烈燃烧、崩塌!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一个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冲进火海,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
镇子里,火焰生物肆意横行,茅草屋顶熊熊燃烧,石屋在高温下崩裂倒塌。
绝望的哀嚎、濒死的惨叫、建筑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悲歌。
落后的武器在炎灵面前,比孩童的玩具还要可笑。抵抗的唯一结果,就是更快地化为灰烬。
人们能做的,只有像受惊的沙鼠般四散奔逃,将家园和亲人遗弃给烈焰。
每当炎灵肆虐的消息传到止戈之城,那幽暗石室中的身影便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下一刻,司辰便已出现在灾祸现场的上空。
他悬浮在燃烧的天穹之下,滚滚热浪和浓烟无法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内。
下方是生灵涂炭的人间地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在火海中哀嚎、挣扎、化为焦炭的生灵,眼神深处那片冰冷的疲惫似乎又加深了一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解决这些火焰生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芒。
一股无形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意志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掌,瞬间覆盖了整个区域。
空间仿佛被冻结了,奔腾咆哮的火焰生物,动作骤然僵滞,构成它们躯体的狂暴能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捏合、压缩。
那流淌着岩浆的空间裂隙,像是被一双巨手粗暴地拉扯、缝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赤红的边缘迅速黯淡、闭合。
肆虐的火海如同被泼上了无形的冰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下去,留下大片大片冒着青烟、结晶化的琉璃地面和扭曲的焦黑残骸。
司辰的身影在火焰彻底熄灭后,也随之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劫后余生的人们,在滚烫的废墟和亲人的焦尸旁,茫然四顾,然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
哭声里,没有多少感激,只有深深的恐惧、无助和一种被命运反复蹂躏的麻木。
“是司辰大人,他又救了我们。”
一个满脸烟灰的老人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救?”
旁边一个失去了所有家人的中年汉子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他指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声音嘶哑如同泣血,
“看看!看看这算什么救?他为什么不早点来?他明明那么强!为什么只等我们死光了这么多人才出手?”
“还有这些火魔,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永远杀不绝?”
“他锁死了我们的一切,让我们只能用木棍石头去对抗这些怪物!这他妈算什么救?这是诅咒!”
他的声音被旁边的人惊恐地捂住了嘴,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怨毒,却如同瘟疫,在幸存者死寂的心中悄然蔓延。
烈日历的时光就在这种被诅咒的循环中流逝。
被拯救的城镇,在废墟上艰难地重建。人们用更粗糙的工具,在更贫瘠的土地上挣扎。
新生的婴儿在饥饿与疾病的折磨下夭折率极高。
一场普通的沙暴,一次水源的意外枯竭,都可能轻易摧毁一个聚落。火焰生物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张卫国附身的小花猫无声地行走在这片被锁死的焦土上。
它曾目睹过白知微建立帝国的伟业,见证过玄枢点燃原子烈焰的决绝与悔恨,更看过司辰自己率领猿猴推翻终焉教廷、点燃科技火种的辉煌。
而此刻,它像一个沉默的幽灵,穿梭在烈日历的绝望之中。
它蹲在一座新坟旁。
坟很浅,只用几块石头潦草堆砌,里面埋着一个死于普通热病的人类青年。
青年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妇人,正用枯枝般的手,徒劳地试图将坟墓堆得更高一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浑浊的眼泪滴落在滚烫的砂石上,瞬间蒸发。
不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为了争夺一小块挖出来的、带点湿气的草根根茎而扭打在一起,发出小兽般的嘶吼。
人均寿命26岁,这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无数个这样的坟茔,无数个这样瞬间蒸发掉的眼泪,无数场为了一口吃食而爆发的、毫无尊严的争斗所堆砌出的残酷现实。
它跃上一段被风化的矮墙,望向远方那座矗立在赤红高岗上的巨城止戈之城。
黑石的方尖碑在昏黄的天空下,沉默地指向那轮永不坠落的毒日,投下巨大而压抑的阴影,如同司辰那笼罩整个世界的意志。
石城厚重、冰冷、毫无生机,像一个巨大的、扣在大地心脏上的枷锁。
小花猫金色的瞳孔里,映着这片被锁死的天地。困惑如同藤蔓,缠绕着它的思绪,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