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余荼就知道自己和孙悟空没有找错方向,甚至说可能是直接就找对了人。
原本只是打算来到这里碰碰运气的。
想要从玉面狐狸这里得到一些牛魔王的消息,因为对于玉面狐狸的描述过于片面,问了孙悟空之后,也说了她的刁蛮任性。
余荼因此甚至做好了要和这个骄傲蛮横的小公主进行一番辛苦的“战斗”的准备了了。
可当真的来到这里,看到如此的破败景象,倒是让余荼有些不知道什么反应了。
“战斗”欲望直接原地消散。
她现在很复杂,心里有着对于繁华更迭的感慨,还有看到那曾经高傲在上的人如今清苦伶仃的惋惜。
孙悟空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他见过更惨的。
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除了余荼其他人于他而言,只分为唐僧菩提祖师还有其他人三类。
“是的公主,我们来找我大哥,牛魔王,若是公主知道我大哥的下落,还望告知,我受我大哥牛魔王之妻,铁扇公主所托,来寻找他。”
玉面狐狸对于孙悟空的这个答案并不感觉到意外,似乎有人告诉她了,孙悟空会来。
她继续轻飘飘的走近,一直走到了距离孙悟空一臂远的地方,她距离孙悟空极近。
余荼就在孙悟空旁边,抓着孙悟空的胳膊,玉面狐狸就好像看不到余荼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余荼。
不知道是公主高傲,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你真的要找他吗?”
玉面狐狸没有回答孙悟空的问题,告诉他牛魔王在什么地方,而是再一次的询问了和刚才相差不大的问题。
“是,我确定。”孙悟空继续肯定的回答。
余荼没有说话,玉面狐狸盯着孙悟空,那她就盯着玉面狐狸。
她眼神凝视,眸色深沉。
忽的,她瞳孔扩大,拉了一把孙悟空的衣袖。
手牵上了孙悟空的手掌。
纤细的指尖在孙悟空的掌心之中写下一个字。
“假。”
这个玉面狐狸是假的。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一丝因果存在。
这只是个虚影罢了。
“那你可知道想要找他,你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吗?”玉面狐狸这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知依照公主所言,我们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和我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一样的毁灭。
一样的灾难。
“那我想公主多虑了,我们已经遇到了,还望公主现出真身告知我们我大哥的下落。”
孙悟空一直都在用‘我们’来说,而不是‘我’,但是对方却好像听不到一样,完全没有看到余荼。
一开始可能觉得是对方过于高傲,导致看不上余荼,但是这么一会了,对方好像是真的看不见余荼。
在她的眼中只有孙悟空的才能让这个虚影有所反应。
也许,这个虚影出现都是因为孙悟空。
那么这个大殿呢?
也是因为孙悟空吗?
为什么偏偏是孙悟空呢?
“好,那我便告诉你,破开那画像,你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说完玉面狐狸的身影无风自散,化为尘埃灰土,落在地上,仿佛她从未出现。
“走吧,大圣。”余荼轻声开口。
孙悟空在前,掏出金箍棒一棒子就破开了那画像,画像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深不见底的地窟。
“这还挺黑。”余荼向下探了一下脑袋,廊道很深,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孙悟空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余荼,在她耳边说道:“抱紧我。”
余荼听话的抱紧了孙悟空。
孙悟空搂紧了余荼的纤腰,带着怀中人儿一下跃进了这地窟。
快速下坠的风在耳边呼啸,余荼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余荼在孙悟空怀中稳稳落地。
睁开双眼,入目一处幽深的地窟。
前方似有微光,而且这里只有一条路。
二人自然往前探去。
随着靠近,空气中弥漫着药汁的苦涩、血肉腐烂的腥臭,还有令人骨髓发冷的阴寒愈发明显。
“好浓的血腥味。”
余荼觉得他们要找到牛魔王了。
不要忘记,牛魔王的皮是被扒了的。
再往前走,四周依旧昏暗,仅来自四角几盏摇曳的绿莹莹长明灯,火苗恍恍惚惚,仍在垂死挣扎。
看去,微弱的灯光堪堪将那巨大石室中央方丈许高的白玉石台照得半明半暗。
余荼想,他们真的找到牛魔王了。
石台上,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具被彻底剥离了所有皮肤的巨大血肉之躯。
若不是知道,怕是无法将他与那威风凛凛,壮若小山的牛魔王联系在一起。
每一块虬结的暗红色肌肉纤维都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暗沉的血液早已流尽,只在肌肉沟壑间凝结成紫黑色的、粘稠的硬痂。
那失去了眼睑遮盖的巨大牛眼,无比的浑浊,空洞地向上瞪着,毫无生气。
他,仅存一息。
维系这游丝般气息的,是缠绕在他庞大残躯上无数细密的金丝。
它们深深勒进裸露的肌理之中,从头到脚,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金丝的另一端,连接着石台上方坐在青铜椅上的玉面狐狸身上。
玉面狐狸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七条尾巴只剩下三条,其他四条直接脱落在了地上,被腥臭的血和肮脏的灰尘沾染着,已然破败。
见到来人,玉面狐狸抬起垂落的头,犹如枯木枯槁的皮肤仿佛泡发的榆树皮。
褶皱但又肿胀,灰扑扑的双眼,其中一只已经失去了灵气,另一只也不过勉强维持,机械式的转动。
这才是玉面狐狸如今真实的样貌,外面宫殿中所展示的幻影不过是她当初的貌美,虽说是当初,但也是真实的。
“孙悟空……你终于来了……”
略带嘶哑的声音,还能从中听出玉面狐狸曾经那原本娇气莺莺的声线。
听到‘孙悟空’三个字,牛魔王巨大的牛口微张着,想要说些什么,浑浊的眼睛也有了一些生机。
却无法发出一丝声响——只因为他的舌头早已干瘪萎缩,如同一条灰败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