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闻声抬头,见是苏晚,有些讶异!
但还是客气地答道:“苏姑娘好眼力,正是。只是今年雨水少,品相稍逊了些。”
苏晚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
“北地黄芪,若非阳坡所生,药性会弱上三分。而且晾晒时,不宜直接暴晒,当置于通风阴凉处慢慢风干,方能保其药力不失。”
她自小与草药为伍,这些经验早已刻在骨子里。
钱大夫听得一怔,他行医多年,于药理药性自是精通。
但论及草药的生长习性与初制之法,许多时候还是依赖药商的说法。
苏晚这番话,却是实打实的经验之谈。
“苏姑娘竟还精通此道?”钱大夫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赞赏,“姑娘所言极是,这黄芪的炮制,确有讲究。”
“往日里只道是产地不同,未曾想还有这许多门道。”
苏晚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浅浅一笑:“只是以前在山里采药,听老药农们说起过一些罢了。”
“姑娘过谦了。”钱大夫来了兴致,“我这里还有几味药材,正拿不准其优劣,可否请姑娘帮忙品鉴一二?”
“钱大夫客气了,谈不上品鉴,一起看看便是。”
两人便就着竹匾里的药材,一问一答地攀谈起来。
苏晚对各种药材的辨识、产地、乃至一些民间偏方中的巧妙用法,都说得头头是道,钱大夫越听越是佩服,不时点头赞许。
阳光下,年轻的女子眉目温婉,声音轻柔,谈及熟悉的草药时,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彩。
而一向沉稳的钱大夫,此刻也面带笑容,与她讨论得颇为投契。
这一幕,恰巧落在了寻夫而来的宋如烟眼中。
宋如烟脚步一顿,看着自家男人,与那位未来的皇后娘娘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苏姑娘年轻貌美,又身份尊贵,狗男人那专注的神情……
她抿了抿唇,轻咳一声,走了过去:“咳咳,苏姑娘也在啊!。”
钱大夫与苏晚闻声回头。
“如烟,你来了。”钱大夫见到妻子,笑容依旧温和。
苏晚也连忙行礼:“见过钱夫人。”
宋如烟勉强笑了笑,目光在苏晚身上打了个转,又看向钱大夫:“你们在聊什么,这般投缘?”
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
宋如烟一向大大咧咧的,钱大夫未察觉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正与苏姑娘讨教药材的学问呢,苏姑娘在这方面见识广博,让我受益匪浅。”
“是吗?”宋如烟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如烟,”楚若涵含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缓步走近,自然地挽过宋如烟的手臂,“我正要寻你,陪我去看看新到的料子呢。”
宋如烟被她一拉,注意力稍稍转移,但心里的那点不自在还未完全消散。
楚若涵看了看钱大夫和苏晚,又瞧了瞧宋如烟那略显紧绷的神色,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她对苏晚温和一笑:“苏妹妹,你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我与如烟去去就回。”
待苏晚点头后,楚若涵拉着宋如烟往另一边走了几步,才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自家夫君与旁人多说几句话,我们宋女侠就醋了?”
宋如烟脸颊微微一热,嗔道:“你休要取笑我!我……我哪里有!”
“还没有?”楚若涵挑眉,“那酸味儿,我隔着老远都闻见了。”
她轻轻拍了拍宋如烟的手:“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陛下心尖上的人。”
“钱大夫不过是与她探讨药理,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到哪里去了?”
“再说了,”楚若涵语气放缓,认真了几分,“你与钱大夫成婚也快一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
“他心中眼里,可只有你一个。”
宋如烟听着楚若涵的话,心中的那点郁结慢慢散去。
是啊,钱大夫为人正直,待她也是一心一意。
苏姑娘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与他探讨学问。
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小心眼了。
“我……我就是……”宋如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楚若涵轻笑:“知道你是在意钱大夫。不过啊,苏妹妹如今在我们府上,我们当多照拂些才是。”
“她一个姑娘家,初来乍到,能有个说话的人,也是好的。”
宋如烟点了点头,释然道:“是我多心了。”
楚若涵见她想通,这才放下心来,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往库房而去。
夜色渐深,卧房内烛火摇曳。
宋如烟坐在梳妆台前,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白日里楚若涵的开解让她心头舒坦了不少。
可不知怎的,那点莫名的憋闷感,此刻又悄悄冒了头。
钱大夫刚沐浴完,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今日与苏晚谈论药材后的意犹未尽。
“如烟,今日听苏姑娘一席话,真是叫人茅塞顿开。”
他一边擦拭着微湿的头发,一边感叹,“那黄芪的生长、采摘、晾晒之法,她竟说得分毫不差,比许多老药农还要精通。”
宋如烟梳头的手微微一顿,从铜镜里瞥了他一眼,含糊地“唔”了一声。
钱大夫并未察觉妻子的异样,兴致不减。
“还有她提及的几种草药炮制细节……确有独到之处。我以往只知其然,却未深究其所以然。”
他走到宋如烟身后,看着镜中的妻子:“苏姑娘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见识,将来入主中宫,想来也是陛下的贤内助。”
宋如烟“啪”地一声将梳子拍在梳妆台上,力道不轻。
钱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话也停了,有些发懵地看着她。
“如烟,你……你怎么了?”
宋如烟霍然起身,胸口微微起伏,瞪着他:“你说完了没有?”
钱大夫更是一头雾水,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都是苏姑娘的好,并无不妥之处啊。
“我……我说错什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随即想到一个可能,“可是白日里,苏姑娘有什么地方……惹着你了?”
在他想来,定然是苏晚哪里做得不对,才让自家娘子这般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