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许洛笙的状态远比预期更棘手后,叶晚知与江行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潜行观察阶段结束,接下来需要尝试接触。
无论如何,必须创造与他对话的机会。
江行砚护着叶晚知,两人不再隐匿于阴影,而是如同其他初入此地的、带着些许好奇与拘谨的宾客一般,自然地向着中央长桌、许洛笙所在的方向移动。
他们的步伐不快,神态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流露出明确的目的性。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许洛笙所在的核心圈层还有约十米距离时,无形的阻碍出现了。
并非物理上的栅栏或守卫的呵斥。
而是一堵由人构成的、流动却坚韧的墙。
首先迎上来的是几位衣着华丽、眼神中带着某种近乎虔诚光芒的男女。
他们是许洛笙最忠实的追随者,自诩为“品味信徒”。
其中一位手持水晶杯、姿态优雅的贵妇人,看似不经意地挪了一步,恰好挡住了叶晚知前方的去路。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性的微笑,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两位面生得很,也是来聆听许先生妙语的吗?”
她的目光在叶晚知和江行砚身上快速扫过,带着审视,尤其在江行砚那清冷的气质上多停留了一瞬。
目光里闪过欣赏与惊艳。
像是狼看到了肉一般。
随即很快隐去。
“这里位置正好,既能看清,又不会打扰到许先生的雅兴。”
她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个偏离核心的位置,言语客气,行动上却是一种委婉的驱逐和隔离。
几乎同时,另外两名“品味信徒”也看似随意地移动了一下,巧妙地封住了其他可能靠近的路径。
他们脸上都带着类似的、程式化的微笑,形成一个松散的、却有效的包围圈。
不仅如此。
在人群更外围,一些穿着万味轩特制服饰、气息更为内敛的隐藏护卫,目光也似有若无地锁定了他们。
那些目光没有敌意,却带着绝对的警惕和监控。
他们如同隐藏在丛林深处的暗哨,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此路不通。
任何试图强行突破或不守规矩的行为,都会引来迅速而坚决的干预。
这堵由狂热追随者和专业护卫共同构成的“人墙”,礼貌,却坚定无比。
它将所有未经许可的接近者,都隔绝在了许洛笙那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的光环之外。
叶晚知停下脚步,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被冒犯或不耐。
她同样回以一个无可挑剔的、略带歉意的微笑:“多谢提醒,我们只是远远瞻仰一下许先生的风采。”
她顺势扯了扯江行砚的衣角,退到了那位贵妇人示意的位置,表现得如同识趣的、不想惹麻烦的普通宾客。
江行砚全程沉默,冷冽的目光在那几位“品味信徒”和远处的隐藏护卫身上快速掠过。
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记下了他们的站位、可能的行动模式以及彼此间的呼应关系。
江行砚从善如流地被她拉着走,没有看刚刚那位说话的贵夫人。
他的身姿始终面对着叶晚知,用后背挡着人群,无声地对那人宣告着他与她的关系。
叶晚知知道江行砚的“桃花体质”,便把手伸到他掌心里给他握着。
“挡挡”不必要的麻烦。
免得节外生枝。
就在这短暂而微妙的僵持与后退中,或许是因为他们这边细微的动静,或许是因为江行砚那过于冷硬的气质在靡软的盛宴中显得有些突兀——
长桌中心,正拿起一块如同红宝石般剔透糕点准备品尝的许洛笙,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那双沉浸在享乐中、通常显得有些迷离慵懒的眼睛,懒洋洋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循着那点异样感投来了一瞥。
他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般,轻飘飘地掠过了挡在前面的“品味信徒”,落在了稍远处的叶晚知和江行砚身上。
在那瞬间的停顿,极其短暂,恐怕只有零点几秒。
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享乐迷雾,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快地刺穿了一丝缝隙。
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惑,如同水底的暗流,骤然浮现。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陌生的、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更像是在看两个……似乎不该同时出现在这里、却又勾起了某种极其模糊、遥远印象的……影子。
但这异样的情绪消失得比他品尝一道新菜的速度还要快。
还没等叶晚知或江行砚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等那丝疑惑在他眼中完全清晰——
他手中那块“红宝石糕点”散发出的、带着致命诱惑力的香气,已然重新捕获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短暂的疑惑,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就彻底沉没。
他的目光毫无留恋地移开,重新聚焦于手中的美食,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纯粹的、陶醉的享乐者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瞥从未发生。
他对着身旁的人,开始了对这块糕点新一轮的、充满华丽辞藻和奇诡比喻的点评。
人墙依旧无形地矗立。
隔开了物理的距离,也隔开了意识的关注。
叶晚知和江行砚站在原地,冷静地接收着刚才那转瞬即逝的信息。
许洛笙那零点几秒的疑惑,虽然短暂,却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它证明,即便沉溺至此,许洛笙的潜意识深处,或许还残存着对他们的一丝模糊印象。
这微弱的火星,是他们接下来制定唤醒计划时,可能唯一能够利用的突破口。
然而,如何绕过这堵无形的人墙,如何在那被享乐完全占据的大脑中,重新点燃这丝微弱的火星,并将其壮大成足以照亮囚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