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七年,暮春时节,阳光明媚,微风拂面。
陆渊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地站在玄武鼎前,他的目光凝视着那口高达三丈的青铜巨鼎。
突然,一阵清脆的鸣声从他腰间传来,宛如夜莺啼鸣,却又带着一丝哀伤。
陆渊心中一惊,连忙低头查看,只见腰间的照雪剑微微颤动,似乎在发出某种信号。
这把照雪剑乃是陆渊的命剑,与他心意相通,此刻它突然悲鸣,必定是有什么异常发生。
陆渊眉头微皱,将注意力集中在玄武鼎上。
鼎内,云纹银浆翻滚沸腾,如同银龙咆哮,气势磅礴。
在那滚烫的银浆之中,九十九枚通宝母钱漂浮其中,它们以本命法宝为锚,稳稳地定在鼎内。
然而,就在这九十九枚通宝母钱的正中央,却有一个明显的空缺,那正是第一百枚通宝母钱的位置。
而这个空缺,恰好正对着陆渊的命剑剑格。
陆渊凝视着那个空缺,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第一百枚通宝母钱的缺失,是否意味着某种不祥的预兆呢?他不禁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和禁忌,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陆主簿还在犹豫?\"
监铸官赵无涯的玄铁烟杆敲在鼎沿,溅起的银珠在空中凝成敕令符文,\"卯时三刻剑气最弱,若误了圣上铸镇国钱母的吉时......\"
陆渊站在鼎前,眼神凝重地盯着鼎内翻涌的银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拇指紧紧按住剑柄上暗藏的冰晶石。
就在他按下冰晶石的瞬间,鼎内原本平静的银浆突然开始剧烈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其中搅动一般。
银浆表面泛起层层涟漪,而在这些涟漪之中,竟然倒映出了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陆渊定睛看去,只见那些被投入鼎中的法宝,在熔炼的过程中竟然显露出了原主的残影。
这些残影形态各异,有的是模糊的人影,有的则是清晰的面容,但无一例外都透露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陆渊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残影上,那是青云门长老的乾坤圈。
在乾坤圈的中央,蜷缩着一团婴孩状的雾气,雾气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婴儿的轮廓。
这婴儿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陆渊心中一惊,他从未想过这些法宝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他继续观察其他的残影,发现合欢宗圣女的霓裳羽衣上也渗出血泪,那血泪顺着羽衣的纹路流淌,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些诡异的画面让陆渊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禁开始思考这些法宝背后的故事以及它们的原主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命运。
照雪剑突然自行出鞘三寸。
陆渊分明看见鼎底的阴刻八卦阵在银浆下组成某种剑阵雏形,阵眼处闪烁的正是他苦寻十年的凌虚剑宗秘符。
当年师门十六位剑修消失时遗留的剑气,竟与炉底阵纹完全吻合。
\"开炉时辰到!\"赵无涯袖中飞出玄铁锁链,缠住照雪剑就要往鼎内拽。
陆渊的灵气突然滞涩如泥,这时他才发现铸币司地砖的阴阳鱼竟是噬灵玄玉雕成。
鼎口逸散的银雾凝结成敕令金字,每个字都在吞噬他的剑罡。
照雪剑划破掌心时,血珠坠入银浆竟发出冰裂之声。
陆渊看到自己的本命剑灵在鼎内显形,那团冰蓝色雾气突然被数百道灰黑剑气贯穿——分明是已故同门的残存剑意。
剑灵哀鸣着挣脱银浆束缚,撞向玄武鼎西南角的云雷纹。
鼎内突然伸出八条银浆凝成的锁链。陆渊翻身跃上横梁时瞥见惊人画面:
那些投入鼎中的法宝主人们,此刻竟闭目盘坐在铸币司地下密室里,每个人天灵盖都插着贯通地脉的青铜导管,灵气正源源不断注入玄武鼎。
照雪剑突然倒卷而回割断玄铁锁链。陆渊趁机以血为引掐动剑诀,却在灵气运转时发现十二真经里流淌着银色液体。
方才鼎中溅出的银浆,竟已渗入全身大穴,将他的元婴染成半透明金属色泽。
\"铮\"的一声,鼎内第九十九枚钱母突然齐声颤鸣。
炉底喷出青色火焰,陆渊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玄玉石壁上——那影子没有握剑,反而在结某种失传百年的炼尸手印。
地面突然塌陷。陆渊随着崩落的噬灵玄玉坠入地宫,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当他以剑光照亮青铜柱时,赫然发现九十九具尸骸被铁水浇筑成通天钱母的形态,每具尸骸的心口都嵌着枚紫金丹纹的镂空钱币。
\"师弟别来无恙?\"沙哑声音从尸骸群深处传来。
身着凌虚剑宗掌门道袍的枯骨缓缓转头,腐化的声带振动发出金石之音:
\"通天钱母本是活人炉鼎,圣上要铸的何止是镇国钱......\"
陆渊的元婴突然被无形之力牵引。他这才看清所有尸骸头顶都悬浮着破碎的元婴残片,那些残片正通过青铜导管组成周天星斗大阵。
照雪剑突然迸发极寒剑气,地宫四壁显露出三千道封印符箓——竟全是他的字迹。
鼎底传来惊天巨响。赵无涯的狞笑声自穹顶落下:\"多谢陆主簿补全最后一道本命剑气,钱母通天阵已成!\"
陆渊的肉身开始玉化,眼瞳却突然窥见惊人真相:那些嵌在尸骸心口的钱币里,分明流动着大景国二十州百姓的魂火。
照雪剑灵突然化作冰凤直冲地脉。寒霜顺着青铜导管逆向漫延时,陆渊在结冰的丹纹钱币里看到更可怕的预兆——每个钱币方孔深处,都悬浮着景泰帝的面容。
这位号称闭关十年的君王,竟是将自己炼成了天道钱母的器灵。
地宫穹顶轰然破裂。三百枚血祭钱母裹挟着银浆冲天而起,在云端结成遮天蔽日的钱罡剑阵。
陆渊在完全玉化的瞬间,终于参透铸币司天井里那首暗藏十年的谶语:\"金银本是杀人铁,紫气从来百姓血。\"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冰封的钱币核心处突然亮起青光。
那分明是凌虚剑宗十六道本命剑气强行逆转周天,将通天钱母阵改成了弑君剑符。
铸币司上空的银云翻涌如沸,突然炸开三百道裹挟龙气的血雨。
乾罡剑阵压城的刹那,陆渊玉化的指尖忽然崩裂出细密裂纹。
地宫中三百具剑修尸骸的心脏位置亮起幽蓝寒光,竟与赵无涯玄铁烟杆上镶嵌的冰魄珠产生共鸣。
景泰帝的龙吟声从云端传来时,照雪剑残片突然刺入陆渊僵化的眉心。
紫府内已成玉雕的元婴突然睁开双目。
陆渊的意识在濒临消散的瞬间,竟通过钱母通天的灵力网络,窥见了更宏大的血腥脉络——户部黄册上的墨字正在化作锁链,每一笔勾勒都对应着某个村落井底的青铜镇物。
而那些被投入玄武鼎的本命法宝,分明与各州城隍庙的香火愿力结成因果蛛网。
\"原来镇国钱母不过是个幌子......\"陆渊碎裂的元婴突然捏出反宫马指诀。
当年凌虚剑宗十六位长老传授的绝天剑意,竟在他们化作尸骸的丹田处重新凝结。
穹顶垂落的青铜导管突然结满霜花,通天钱母表面的丹纹裂出三千道剑气。
赵无涯的玄铁锁链突然转向直刺云霄。那锁链穿透银云时暴露出本体——竟是首尾相连的五十枚洪武通宝,钱眼中流出的却是皇陵金井中浸泡帝棺的汞浆。
当地脉深处传来棺盖挪动的闷响时,陆渊终于看见真相:
景泰帝龙袍之下根本不是肉身,而是由历代铜钱拼接成的符甲,心脏位置赫然跳动着半枚碎开的至正通宝。
照雪剑突然自爆为漫天冰晶。每一粒冰屑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画面:
洪武年间的铸币厂里,开国大将的魂灵正被浇铸进铜锭;正德年间的宝钞司地下,数以万计的修士元婴正被炼成油墨。
陆渊玉化的躯壳寸寸剥落时,竟有星斗之力从地脉倒灌而入——那是凌虚剑宗初代掌门埋骨的陨铁,感应到本门剑意苏醒后自行破土。
\"陛下可知钱能噬主?\"陆渊最后的元神突然遁入通天钱母的方孔。
当三百枚钱母组成的周天星斗阵开始逆旋,每枚钱眼都浮现出太祖皇帝临终前刻在皇极殿梁柱上的血字:
\"金银重器,亡国之门\"。
景泰帝符甲上的铜钱突然接连爆裂。
那些承载着二十州百姓魂火的丹纹钱母,此刻竟被凌虚剑意改写成弑君的诅咒符。
当第一枚洪熙通宝裂成两半时,整座皇城的坊市同时传来龟甲开裂之声——封印在玄武门下的前朝国运,正顺着逆转的钱母阵反灌入陆渊破碎的元婴。
皇城上空风云变幻,通天钱母阵的逆旋引发了天地异象。
景泰帝发出愤怒的咆哮,他的符甲上光芒大作,试图抵御这股弑君的力量。
而陆渊的元神在钱母方孔中飞速穿梭,不断强化着诅咒符的威力。
各州城隍庙的香火愿力开始紊乱,那些被因果蛛网束缚的力量纷纷倒戈。
户部黄册上的墨字锁链断裂,村落井底的青铜镇物光芒黯淡。
随着一枚枚铜钱爆裂,景泰帝的力量逐渐被削弱。
突然,他从云端扑下,想要抓住陆渊。
就在这时,地脉中涌出的星斗之力与凌虚剑意融合,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迎向景泰帝。
“轰!”剑影与景泰帝的符甲猛烈碰撞,天地间仿佛被撕裂。
最终,景泰帝的符甲破碎,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团血雾消散。
而通天钱母阵也随之瓦解,化作无数光芒洒落。
陆渊的元神回到了他逐渐恢复的肉身中,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这劫后余生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