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算珠撞在檀木梁上的脆响,如同一记磬音刺破子时的死寂。
守在日晷旁的铜漏童子猛然惊醒,青铜躯壳上的十二时辰刻度泛起幽蓝磷光——他腰间悬着的二十四节气铃铛,此刻正逆序震颤,惊蛰铃在霜降位发出哀鸣。
我踏入宝库时,老司库的尸体仍在朱漆梁下轻晃,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
他布满龟裂纹的双手死死抠住梁柱,指缝间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细如发丝的金缕——那些本该锁在库房深处的开元通宝钱串,此刻正从他七窍中涌出,在月光下化作三千枚刻着人面的玉珠。
\"叮——\"第一颗玉珠坠在赤金锭堆成的貔貅像上,人面突然睁开琉璃眼,嘴角咧出《鲁班书》里记载的\"哭笑不得\"弧度。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坠落声密集如雨,每颗玉珠落地便化作一尊三寸高的金童玉女,他们手持的算筹突然竖起,在满地金锭上划出河图洛书的血痕。
铜漏童子的青铜脚踝开始渗出汞液,那些本该随着时辰流转的沙漏,此刻逆流成黑色旋涡。
我看见老司库的官袍正在褪色,飞鱼补子上的海水江崖纹化作二进制符码,而他那顶嵌着东珠的乌纱帽,此刻正悬浮在半空,帽翅上的铜雀突然振翅,衔起一枚正在裂变的玉珠。
\"子时三刻,阴库开闸...\"童子的机械声带着齿轮卡涩的颤音,他腰间的节气铃全部炸裂,飞出的铜片在半空组成六十四卦方位图。
我后退时踩碎了一枚玉珠,裂开的截面里涌出暗红色液体,在赤金地砖上凝成\"紫微垣\"三个篆字——正是老司库昨夜用朱砂在库房门楣上写的镇库符。
梁下的尸体突然发出木偶关节的摩擦声,老司库的眼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后面嵌着的两枚罗盘。
玉珠坠落的速度骤然加快,那些人面在金锭反光下显出不同的表情:
喜、怒、哀、乐、惊、恐、癫,第七种表情空缺处,正映出我手持库钥的倒影。
铜漏童子的胸腔突然打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组,每个齿牙都刻着《永乐大典》里的失传阵法。
他伸手接住一颗坠落的玉珠,人面在他掌心突然开口:
\"申时三刻,当心...\"话音未落,整座宝库的烛台同时熄灭,三千枚玉珠在黑暗中亮起幽绿磷光,将满地赤金映成血泊。
\"血线穿珠三十六转,是司天监的索魂结。\"
我捻起颗玉珠,符火映出半张痛苦面容——正是三日前在城外化道的玄天门大弟子。
更多珠面闪过苍梧派长老、天工坊主事等熟面孔,每张脸皮都裹着层泛金的禁制。
冰蚕丝手套划开尸身胸骨时,三只墨玉守宫突然从肋骨缝钻出。
我掷出玄铁探针刺中其七寸,守宫腹部鳞片翻卷,露出篆刻着时辰的密咒:\"九月初七,抵押六万三千修士丹田。\"
银针突然在尸骨膻中穴遇阻。
皮肉剖开后的场景令人胆寒——森森白骨内嵌着整块碧玺罗盘,盘中三百六十个刻度都是活人魂火。
罗盘中心钉着枚半融的金钉,钉头依稀可见钦天监白虎堂的兽纹。
\"陆判官当心!\"铜漏童子尖叫着抛来桃木盾。
玉珠堆里突然炸开团黑雾,浮现出老司库生前的虚影。
那影子左耳缺了块,与我三日前在镇妖塔撞见的劫狱者伤势如出一辙。
虚影的右手比划着开锁手势,指尖流淌出的金液竟是修士的丹田真元!
我摸出在镇妖塔捡到的半截金钥,钥匙缺口恰好与老司库比划的锁芯吻合。
暗门开启的刹那,整座宝库的地砖开始翻涌,金锭下沉处显出由禁军腰牌铺就的密道。
密道尽头的青铜密室中,三万枚刻着皇族徽记的玉髓悬浮结阵。
每枚玉髓都延伸出金丝扎进墙面,另一端没入的暗格内,整整齐齐码着用朱砂写着修士生辰的丹田禁制符。
符纸边缘的暗纹显示,这些抵押品竟是作为打开混沌秘境的灵力钥匙。
老司库的尸身突然自燃,灰烬凝成敕令:\"子时三刻,兖州观星台。\"
当我捏碎灰符时,怀中的玄天鉴突然映出镜像——当朝三皇子正将半块虎符按进观星台的浑天仪,仪盘上的六万刻度突然喷射出金线,贯穿云端跪拜的修士们眉心。
我心中一紧,这三皇子竟妄图用修士的灵力打开混沌秘境。
我急忙施展法术,朝着兖州观星台疾驰而去。
当我赶到时,只见观星台上光芒大盛,金线如网般交织。
三皇子脸上满是疯狂与贪婪,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被金线贯穿眉心的修士,满脸痛苦,灵力正源源不断地被抽取。
我大喝一声:“住手!”随即抛出桃木剑,朝着三皇子斩去。
三皇子冷笑一声,挥手召唤出一道护盾,挡住了桃木剑。
他阴恻恻地说:“陆判官,你今日来得正好,一起为本皇子开启这混沌秘境吧!”
此时,周围的禁军也将我团团围住。我握紧拳头,心中盘算着如何破局。
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直直朝着观星台坠落。
流星撞击在浑天仪上,引发一阵剧烈的震动,金线瞬间断裂,那些修士也纷纷倒地。
三皇子脸色一变,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而我趁着这个机会,冲向三皇子,准备将他拿下。
就在我即将接近三皇子时,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口中念动咒语。
刹那间,周围的禁军身上涌起一股诡异的力量,他们双眼变得通红,朝着我疯狂扑来。
我挥舞着桃木剑,奋力抵挡,但禁军人数众多,我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流星坠落处突然光芒大放,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手中拿着一把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长剑,轻轻一挥,那些禁军便纷纷倒地。
三皇子惊恐地看着白衣人,“你是谁?为何要坏本皇子的好事!”
白衣人冷冷一笑,“我乃混沌秘境守护者,你妄图用修士灵力强行开启秘境,破坏世间平衡,今日我定要阻止你。”
三皇子恼羞成怒,再次催动令牌,一道黑色的能量波朝着白衣人射去。
白衣人不慌不忙,长剑一挥,能量波被轻松化解。
紧接着,他身形一闪,来到三皇子面前,一剑挑飞了他手中的令牌。
我趁机上前,将三皇子制服。观星台上的危机暂时解除,而混沌秘境的秘密,似乎才刚刚揭开一角……
玄天鉴的镜面突然结霜,三皇子手中虎符竟与密室玉髓同源共鸣。
我抄起两块禁军腰牌掷向悬浮的丹田符,那些暗红色符纸突然化作泣血青鸟,尖啸着冲塌密道东墙——砖石剥落后露出整面青铜星图,七成星宿都套着从修士体内抽出的命锁。
\"是锁灵柩纹!\"铜漏童子突然咬破手指在桃木盾上画符,\"司天监给先帝守陵时用过这邪术...\"
话未说完,童子脖颈突然浮现玉珠上的人面纹,整张脸开始玉质化。
我割断三根金线缠住童子天灵穴,玄天鉴倒扣其背,镜中映出可怖真相:
所有被抵押丹田的修士泥丸宫里,都插着半截皇族祭祀用的青铜爻签。
签文赫然是《归藏易》中的\"泽火革\"卦,卦象正对应兖州观星台上悬浮的浑天仪!
密室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声,三百禁军将青铜室围得铁桶似的。
领头侍卫掀开面甲,露出的却是本该镇守皇陵的曹督尉面孔——他眼窝里嵌着的两枚玉髓,分明刻着十年前被流放的端亲王印鉴。
\"陆主簿当真以为,老司库是自尽?\"曹督尉的喉结突然凸起拳头大的肉瘤,吐出半颗碧玺罗盘的零件,\"景和七年先帝用十万生魂续命时,司库官肋骨里嵌的,可是整条龙脉啊...\"
三枚玉算珠突然从我袖袋射出,在星图上击出个\"既济\"卦。
悬浮的青鸟们集体调转方向,衔住那些捆着命锁的星宿往北飞。
铜漏童子身上的玉质裂纹突然倒流,桃木盾炸开的木屑里,赫然藏着半卷先帝批红的《镇灵诏》。
兖州方向传来雷暴声,观星台的浑天仪投影突然笼罩皇城。
镜中画面开始加速:三皇子将虎符彻底按入仪盘时,六万修士的丹田符同时自燃,他们抽搐着跪成环形阵法。
浑天仪中央缓缓升起口刻满爻辞的青铜棺,棺盖缝隙溢出的青烟里,隐约可见先帝陪葬的九龙冠冕!
\"子时三刻到了!\"童子突然口吐苍老男声——竟是玄天鉴里封存的师父残魂在预警。
我将金钥插进曹督尉喉间的肉瘤,借喷溅的碧玺碎渣在星图上画出斗柄。
西方七宿应声坠落,砸穿观星台的地基,露出埋在下方的血玉祭坛——六万根浸泡过修士精血的青铜爻签,正随着浑天仪转动重组先帝尸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曹督尉突然狂笑起来:
“陆主簿,你以为破坏了观星台就能阻止先帝复生吗?晚了!”
说罢,他身上的甲胄突然迸射出万道金光,将整个青铜密室笼罩。
那些禁军的身影变得虚幻,竟是用灵力幻化而成。
我心中一凛,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此时,血玉祭坛上的先帝尸骨已重组大半,浑天仪的光芒愈发强盛,整个皇城都被一股邪恶的力量笼罩。
突然,我怀中的玄天鉴剧烈震动,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血字:“以生魂祭,破其虚妄。”
我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割破手指,将精血滴在玄天鉴上。镜中射出一道白光,冲向血玉祭坛。
与此同时,铜漏童子也拼尽全力,将手中的桃木盾掷向浑天仪。
桃木盾与浑天仪相撞,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血玉祭坛上的青铜爻签纷纷折断,先帝的尸骨开始崩裂。
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邪恶的法阵被彻底摧毁。
兖州方向的雷暴声渐渐平息,皇城又恢复了平静。但这场阴谋背后,似乎还有更深的隐情等待我去揭开……
正当我以为危机解除时,一道诡异的笑声从废墟中传来。
曹督尉的残魂竟未消散,他的声音飘忽不定:“陆主簿,你不过是坏了这一次的局,先帝复生乃是大势所趋。”
说罢,他的残魂化作一道黑烟,朝着远方遁去。我正欲追去,却被铜漏童子拦住:
“陆主簿,当务之急是清理这残局,安抚那些被抽取灵力的修士。”我点了点头,开始着手处理后续之事。
待一切暂时安定,我和童子坐在废墟之上,望着被破坏的星图和血玉祭坛。
我深知,这背后的势力远不止如此简单,他们必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此时,玄天鉴再次震动,镜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似乎指向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我心中一动,看来线索又出现了,一场新的冒险即将展开,而我,陆主簿,必将揭开这背后的所有秘密,阻止那邪恶的阴谋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