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准备好。”满穗听禾儿说有人来,连忙又提醒她,“不用想太多,往前躲一脚,然后跑开就行。”
-“好。”禾儿虽然答应着,但是腿已经开始有点哆嗦了。
“吱——”转瞬间,大门就已被打开。
禾儿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眼一闭抬起脚便打算闷头冲上去。
只是在毕业的一瞬间,她已经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盘起的灰白头发,满脸皱纹,身高不高,一个手提着灯,而另一个手在拖着什么东西。
“老奶奶?”禾儿闭上眼睛之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一位老者,恻隐之心也油然而生。
满穗此时也有些惊讶,按理说,并不会是老人出来泼这些水的。
好在禾儿虽然打算吓唬开门者,身子却没有满穗那么灵活,加上因为对老者的歉意,与其说是跺脚下人,不如像是身体失去平衡后的踉跄,脚步虽然重重的蹬在了地上,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太大声音。
只是她突然的出现确实让老者感到惊讶,但很快她便借着灯光看清了眼前是一位少女,头发上还夹杂有一缕陌生的白色,等到老人伸出手打算叫住禾儿时,那少女却已跑没了影。
禾儿恐吓的计划失算,便顺着向前的踉跄马上跑了出去,头都没敢回一下,在安静的夜晚中跑出了一阵“哒哒哒哒”的脚步声。
直到禾儿感到脚底被震的发麻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回头时已经完全看不到刚刚的那户人家。
“呼~呼~”她又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仍有余悸。
等她缓和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始对满穗说起了自己的失落。
“满穗姐姐,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禾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加上“又”这个字,但就这么从嘴中说了出来。
-“没有,你做的,挺好的。”
满穗突然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夸奖起了禾儿,声音并不如之前那般结实,甚至有几分虚幻。
-“你没有搞砸什么。”
“啊?”禾儿听了满穗的话,一时又有无数的问题卡在嘴边,但却无从说起。
-“就是那是位老人,不应该吓唬她的,你做的是对的。”
“可是,今晚就没地方过夜了。”禾儿感受到了满穗让自己吓唬人的决策目前是错的,她想让满穗不要伤心,最后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问出了这一句让人听了摸不到脑袋的话。
毕竟,哪怕睡巷子里也不要去吓唬人这个想法,可是禾儿一直揣在怀里的。
此时的她却说出要住在巷子里比较可惜,实在与她之前的话矛盾。
-“是啊,你要在巷子里遭罪喽...”满穗惋惜的说着,其中夹带着不少暖意,像是禾儿刚刚做了多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
“满穗姐姐,幸好有你提醒我带上良哥的的衣服,还挺暖和的。”此时禾儿已在巷子中靠着墙坐下,用良的衣服包裹住自己,还用自己的包袱作为垫子。
-“嘿嘿,都是经验。”此时满穗也和禾儿谈笑风生起来,气氛变得轻松许多。“你还是要好好盖好衣服,下半夜还是很冷的。”
“嗯,满穗姐姐,我要吃个月饼,好饿。”
-“吃呀,我看今天才花了几分的银子,你还能买好多呢!”
“啊?”禾儿摸了摸自己装的那些银子,“好多是多少啊?”
-“再买几十份!”
“几十份!”禾儿睁大了眼睛,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些银子。“这么多!”
-“是啊,那可是一两银子!一个人家一年也就靠十几两钱过活。”满穗给禾儿解释起来,禾儿也慢慢的懂了自己手中的财富和这月饼的关系。
“那满穗姐姐,当初为啥不把银子全带上啊?”禾儿此时也财迷起来,问起满穗当时为啥不让她多装点。
甚至连手上包着的月饼,此时都忘了吃。
-“那么多银子沉啊!”满穗对禾儿解释着,“你今天走这些都喘,那么多银子背在身上,怕不是都走不动路。
不如多带一件衣服...
再说了...你花钱也不方便。”
满穗对着禾儿不断解释着,禾儿也逐渐放松下来,便又取出了一块月饼美美的吃了起来。
毕竟这一下午加一晚上禾儿都在外面奔走着,一点儿东西都没吃,此时的月饼在禾儿的嘴里要多香甜就多香甜。
-“饿了吧?”满穗看着高兴的样子,又情不自禁的跟她聊了起来。
“嗯,傍晚的时候就有点饿了。”禾儿面对空气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吃了起来,晚风拂过脸颊,一股清澄的风沁入鼻腔,混杂着月饼的香气,竟让禾儿感到又几分惬意。
满穗在这安静而晴朗的晚上,也感到有些自在,甚至说...有些怀念。
-没想到,之前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都没事儿,如今却...-
此时此刻的满穗,又有几分悔不该当初——
轻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唉,如今不愁吃不愁穿,还能看到外面的光景,也算一件好事。-
满穗转眼又安慰起了自己。
“满穗姐姐?”
-“怎么了?”
“有你在,真好。”
-“嗯?”
“如果不是有你在一直和我说话,那我肯定害怕死了,说不定还在大街上到处走,然后再也见不到良哥了...”
禾儿说着说着,眼角便又有小水珠冒了出来。
-“我这不是在这嘛!”满穗立刻接起了禾儿的话,“你良哥的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满穗姐姐真好~!”
-“没,没有啦。”
满穗听着禾儿欢喜的声音,一时间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
二更时,禾儿仓皇逃开的人家门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响亮喊声伴随着锣声,在无声的夜里回荡着,禾儿此时也在小巷中进入了梦乡。
梦中,良哥来小巷接自己了。
两个更夫一人持梆,一人持锣,正走过那人家。
“嘿!今天那老太怎么没刷地?”一个更夫看着门前干燥的地面诧异起来。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冬天那么冷的时候还刷,她那老身子骨滑倒摔那就老实了。”另一个更夫只是瞄了一眼,便心不在焉的与身旁的人闲聊起来。
“这我知道,当初她倒了不少水让地上结了冰,给他孙子滑着呢!
你看她孙子坐着滑冰的那个蒲团还扔在门口呢!”
-“哦?那倒是不错,我小时候出去玩冰啊,被我爹抓回去一顿打。
就说容易摔着...”
“那你今年冬天,等那老太又把冰弄好,你晚上来玩。”
-“你有毛病吧,我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那怎么了......”
转眼间二人已走出百步远,但一个蒲团仍坚守在禾儿今晚站立过的门边...
如果禾儿还在此处,大概能听到那更夫在远处的喊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