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子之令,号九边之师。
我李彦卿!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外甥。
长公主府唯一的儿子。
今日,我要战!
不管军令,不论职位。
只以我手中之令,驰援嘉峪关。
此行所有罪责,从嘉峪关回来过后,我李彦卿一人承担。
是生是死!
我无悔!
谁愿同往!
出列!
我拿着舅舅给我令牌,站在军营的高台之上,一遍又一遍。
声嘶力竭。
一个,两个,三个。
最开始站出来的是这一年与我相处最多的军中兄弟,可慢慢的也有了些陌生的面孔。
流水汇聚,终成大河。
天朝的将士们,忠心从来都只是天朝。
这些人便已经够了。
点了兵,取了武器与战马。
我们直接不停歇的往嘉峪关赶去。
说实话,出军营门时,我以为有人会来拦我,可到了最后都没有。
甚至我们去取武器和战马时,他们低着头给我们都是军中最好的那一批。
可为几,终究不会负国。
这个情分,我李彦卿记下了。
从军营到嘉峪关,好远啊。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我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为什么我们没日没夜的赶,居然也要了五日。
五日!
这样算来,嘉峪关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面对蛮夷三军足足守了八日。
是我对不起他们。
为什么我第三日才得到消息。
只要多来一日,只要一日,这里的将士和百姓也能多活下来一些。
主将贾赦可能也不会死。
看着嘉峪关的惨状,与我一起来的一万多名将士,霎时间都红了眼。
我的战友们,我第一次与他们同上战场,看到的居然就是他们残破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土地。
天朝的旗帜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里边有将士,有妇人,有农户,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往日他们的生命如何鲜活,我没见过,不知道。
如今我看到的,只有他们眼中暗淡下来的光。
睁开的眼,看着远方。
他们死前心中有没有期盼呢。
他们最后也在等我么?
应该是吧。
可是我来晚了!
心中的恨没有用,它换不来生。
我只能送他们仇人与他们一样。
一个去极乐,一个下地狱。
此生不见。
我抹了把眼中泪。
提了声音。
“杀!”
蛮夷领头的那个将军,看到我们的到来,眼中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撤!”
看到我们不算多的援军,他们居然不敢打!
这里边的猫腻越发严重了。
可我让你们走了么!
没有人能在天朝杀了这么多我们的百姓过后还能全身而退。
不死也得脱层皮。
甩了甩马鞭,我直奔他而去。
他的眼神我有些熟悉。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哦,想起来了。
那个村庄里。
领头的鞑靼人也是这样看我的。
他死了。
这个也一样!
这一战,打到最后我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手中的长枪挥舞,让我有些失了直觉。
眼中只有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蛮夷将士,和脚下已经没了呼吸的天朝的子民。
领头的那个将军,最终还是死在我的手上。
可更多的蛮夷人,已经撤离了战场。
嘉峪关过后是荒漠。
那是他们的地盘。
我的副将过来问我时,我心中的战意还没消。
他说
“李千户,他们入了荒漠了,我们还追么。”
追字还没有说出口。
脑中就出现了两个清清浅浅的面孔。
理智瞬间回笼。
如今我身上担负不仅仅只有我的命。
还有我身后陪我一起来的将士们。
我带他们出来,那也希望能带很多人的回去。
我艰难的咬了咬牙!
“回城!”
我点的这个副将其实职位是比我高的。
听了我的话明显松了口气。
高声重复着。
“好,回城!”
见到贾赦,便是我们退居山海关的时候。
这会儿的他眼瞧着已经不太行了。
可他依旧没有倒下,残破的身躯只用一把卷了刃的刀支撑着。
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应该很疼吧。
可为什么看到我,嘴角居然有笑。
整个战场之上,他显得格外显眼。
他的声音虚弱的我都有些听不见了。
“李家的李彦卿是么?”
还没等我点头。
他又扯了扯嘴角。
“你们来了,真好。”
说完这句话,就永远的闭上眼。
我接住了他往下倒的尸体,眼中的泪如何都忍不住了。
抱着轻飘飘的尸体,我环顾四周。
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是。
喉咙有些发紧。
我的喉头动了动,提了声音!
“送恩侯!”
“送嘉峪关所有将士!”
“送此战所有人!”
与我同来的每个人都站的笔直。
声音颤抖,依旧能突破天际。
“送恩侯!”
“送嘉峪关所有将士!”
“送此战所有人。”
我们在打扫战场时,城门里陆陆续续出来一些小孩和佝偻着身躯的老人。
他们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脸上全是悲切。
可居然没有一个人哭出声。
就这样加入了我们的队伍里。
他们死在了嘉峪关,忠魂落在此处。
身后事,我不会马虎。
以后你们家人,天朝来养!
我看着身边这些百姓。
在心中暗暗起誓。
就算穷尽一生,你们的仇我李彦卿报定了。
等到战场打扫完,一直跟着我的手下来与我汇报时,脸上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千户?你受伤了?”
我低头看了看他指着的地方。
哦,我就说怎么有些疼。
摆了摆手。
“无碍。”
比起他们,我这点伤又算什么呢!
嘉峪关一战过后,可能我才算真正的成长起来了吧。
舅舅也没有怪我,反而给我升了官。
我也顺势将嘉峪关一战中的所有人调到了我的麾下。
他们很好。
那种时候,跟着我违抗军令可以说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了。
等到嘉峪关新的守城过来,我们也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见了贾琏。
他也是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这一次见他,我觉得他变了。
变了很多。
与京中可谓是判若两人。
我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句节哀顺便如何都说出口。
只有真正失去的人,才知道,这个哀节不了。
他倒是朝我笑了笑。
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