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琳丝攥紧了裙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
实验室里漂浮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腐烂的腥甜,那些浸泡在玻璃罐里的眼睛仿佛都在注视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直直地盯着大主教那张虚伪的笑脸,仿佛要透过他的伪装看到他真实的内心。
然而,她的喉咙却像被粗粝的麻绳紧紧勒住一般,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可以配合实验,但请让我姐姐搬来和我一起。”
“这可不行。”大主教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银质镊子,那镊子在他的手中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洛菲亚可是我们的重要筹码,万一你在实验中出了什么岔子……”
大主教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用指甲轻轻地划过玻璃罐的表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克琳丝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细密的寒意从她的后颈窜起,迅速传遍全身。
但她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毫不退缩地与大主教对视着。
“那至少让我姐姐离开地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决绝。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眨着眼睛,不让它们落下来。
“您说过我们是纯洁的神的血脉,难道要让我的姐姐在那种肮脏的地方染上疾病吗?”
克琳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的话语却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大主教的心脏。
大主教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被克琳丝的话语刺激到了一般,然而,仅仅一瞬间,
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那是一种尖锐而又刺耳的笑声,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
“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大主教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她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逼近克琳丝,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克琳丝甚至能感受到大主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腐朽的气息。
大主教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如同鹰爪一般,紧紧捏住了克琳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克琳丝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但她却不敢挣扎,只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
“不过看在你确实有几分价值的份上……”
大主教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又阴森,她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克琳丝,“我可以考虑把她转移到普通监舍。”
听到这句话,克琳丝的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但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大主教紧接着说道:“但是,每天见面?你当教会是慈善堂吗?”
克琳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连忙解释道:“我只需要五分钟!只要五分钟就好!”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急切和哀求,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大主教的袖口,想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然而,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大主教那冰冷的绸缎袖口时,一股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她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我只是想确认她的安全,我保证会更认真地做实验!”
克琳丝的声音开始发颤,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洛菲亚蜷缩在地牢角落里的模样,那是一个多么可怜而又无助的身影啊。
“求求您……”克琳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就给我五分钟吧,我真的只是想看看她……”
大主教看着克琳丝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用那块绣着金线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克琳丝触碰过的袖口,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大主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冷漠而又高傲的口吻说道:“那好,每天日落时分,就给你们五分钟时间。”
要是实验进度落后,这优待可就没了。”
与此同时,洛菲亚正蜷缩在那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周围的黑暗和潮湿能将她吞噬。
她紧紧地盯着茜雅,听着她讲述着地牢里的生存法则,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上。
茜雅低垂着眼眸,手中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
她的声音平淡得让人害怕,就像是在复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体能训练的时候,他们会在我们的脚踝上绑上沉重的铅块,然后让我们绕着训练场跑二十圈。
有人跑到一半就支撑不住,口吐鲜血,然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洛菲亚的手紧紧攥着粗布裙摆,指甲几乎要将那粗糙的布料撕裂。
她的喉咙干涩,艰难地问道:“那、那野兽搏斗呢?”
茜雅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长久麻木后的空洞。
她静静地看着洛菲亚,说道:“上个月,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被他们像扔垃圾一样丢进了关着饿狼的笼子里。
她一直在哭着喊妈妈,可是没有人能救她。最后……”
茜雅的声音顿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了潮湿墙面上蜿蜒的水渍上,仿佛能从那水渍中看到那个女孩的惨状,“在这里,软弱和眼泪都是奢侈品。
能活下来的,要么足够狠,要么足够幸运。”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洛菲亚凝视着对方那张轮廓清晰、线条硬朗的侧脸,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茜雅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
终于,她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了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因为我曾经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说着,她弯下腰,捡起一块散落在地上的碎石,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砸向墙角的老鼠洞。
只听“砰”的一声,碎石撞击在墙壁上,溅起了一些尘土,同时也惊得几只原本藏匿在老鼠洞里的蟑螂惊慌失措地逃窜出来。
茜雅的目光紧盯着那些蟑螂,看着它们在地上四处乱窜,然后缓缓说道:“那个回答我的人,最终没能熬过第三次考核。”
她的声音仿佛被砂纸摩擦过一般,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沧桑和无奈。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今天的同伴,说不定明天就会成为敌人。
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给你什么特别的待遇,只是希望你能少受一些无谓的苦。”
说到这里,茜雅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而且,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个能陪我聊天的人,感觉也还不错。”
最后,她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补充道:“再说了,如果你接下来不幸死了,至少也能做个明白鬼,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话音未落,地牢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送饭的修女薇侧身站在门口,主教带着两名手持长棍的守卫大步走来。
主教的黑色长袍扫过地面,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洛菲亚大人。”
主教假笑着伸出手,袖口金线绣的十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您怎么能屈居这等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潮湿的墙壁和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嘴角勾起一抹嫌恶的弧度。
周围的孩子纷纷缩到角落,惊恐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圣女?什么圣女?”一个孩子小声嘀咕。
主教闻言,猛地转身,手中的权杖重重砸在地面:“下等贱民也配过问?”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地牢里回荡,
“洛菲亚大人流淌着神的血脉,和你们这帮贱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能和你们共处一室,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挥了挥手,守卫粗暴地推开挡在前面的孩子,径直走向洛菲亚。
“走!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主教一把抓住洛菲亚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洛菲亚被拽着往外走,回头望向茜雅。
少女依旧倚在墙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主教的呵斥声和铁链的哗啦声渐渐远去,茜雅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划下歪歪扭扭的数字,那是她在地牢里度过的天数。
在实验室的另一侧,克琳丝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的玻璃罐。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对真实之瞳散发出淡淡的银芒,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揭示隐藏在其中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放大镜贴近玻璃罐。
当她的视线穿过镜片时,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那些浸泡了百年之久的眼球表面,竟然浮现出了蛛网状的淡金色纹路!
“有发现!”克琳丝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颤抖着,“这些眼睛在发光,虽然很微弱,但普通的肉眼绝对无法察觉到!”
听到她的呼喊,大主教迅速冲过来,一把夺过放大镜,迫不及待地将镜片贴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罐,急切地想要确认克琳丝所说的是否属实。
然而,无论大主教如何反复调整角度,他看到的都只是玻璃瓶中浑浊的浸泡液和泛着灰白的眼球组织,根本没有克琳丝所说的那种光芒。
“你说的是真的吗!”大主教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充满了质疑和愤怒。
他猛地将放大镜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瓶瓶罐罐都嗡嗡作响。
“你以为几句空话就能糊弄我?”
大主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他瞪着克琳丝,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
她猩红的指甲几乎戳到克琳丝鼻尖,“说!到底看到了什么?”
克琳丝后背紧贴实验台,强压下颤抖:“我是用我的真实之瞳看的,你当然看不出来,那是金色的网状纹路,像被困住的星光在流转……我的真实之瞳不会说谎!”
大主教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她,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烛芯爆裂时发出的噼啪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她那原本枯瘦的面庞突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绽露出一种极其扭曲的笑容。
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哈哈哈哈……”
她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果然不愧是圣女啊,看来老师的推测都应验了!”
说罢,她猛地伸出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了克琳丝的手腕。
克琳丝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被捏碎一般,剧痛难忍。
“那些眼睛里藏着连教会都无法参透的神力!”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有些沙哑,“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你这样的工具,才能发现这隐藏的力量!”
克琳丝浑身发冷,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恐惧,自顾自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羊皮信纸,然后拿起羽毛笔,开始在上面飞速书写。
随着她的笔触,黑色的墨水在纸上晕开,形成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她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道:“眼球里的隐藏力量、圣女的特殊体质……这次实验或许能彻底改写教会的历史!”
写完信,她将火漆按在信封上,抬头时眼中闪过寒光对着克琳丝说道:“记住,日落时分去见你姐姐。
但若敢在实验中耍花样——”
她瞥向墙上浸泡着克安维娜眼球的玻璃罐,“洛菲亚也会和她姨妈一样,成为下一个实验品。”
克琳丝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
当修女带走她时,实验室的门缓缓闭合,将大主教阴森的笑声与那些泛着诡异光芒的眼球,一同锁进了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