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去,林空。
这几年与万雁鸣的感情,早已耗尽了林石榴所有的心力。
那些年少时的悸动与憧憬,都随着时光飘散在冷风里。
如今的她,像一口枯井,再也涌不出谈情说爱的清泉。
她怎会不懂裴嘉楠此刻拿出这份鉴定的深意?
这份迟来的表白,她心知肚明。
只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不知该如何安放。
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疲惫的回响,像是在提醒她,有些伤口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愈合……
林石榴蜷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薄薄的鉴定报告。
纸张在她手中反复折叠,最终变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方块,棱角分明得如同他们这些年来错过的时光……
裴嘉楠将她的迟疑尽收眼底。
他默默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他没有催促,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起身收拾碗筷,整理房间。
塑料餐盒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仔细擦拭着桌面,将椅子摆放整齐,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其实他并不急着让石榴表达什么,承诺什么。
他想要的,不过是让她亲眼确认这个真相——为了这份执念,他折磨自己太久,错过了她太久。
那些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日子,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都化作此刻的释然。
从今往后,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在她身边,不必再被那个莫须有的血缘关系所束缚了……
石榴望着他沉默又忙碌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安宁。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像是暴风雪中一座温暖的灯塔。
她也不再多想,而是默默将那个小方块收进贴身口袋,像是珍藏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裴嘉楠打开门,老板娘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
“这屋空调坏了,怕你们冷,再加床被子。”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过来人善意的揶揄,
“不过你们年轻人火力旺,应该也不怕冷。“
裴嘉楠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慌乱地接过被子,连声道谢。
棉被沉甸甸的,带着些阳光晒过的味道。
门一关,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
裴嘉楠抱着被子左右为难——除了一张双人床,屋里只有一桌一椅,连个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就放床上吧,”石榴落落大方地接过被子,
“你还想睡哪儿?“
“我……打地铺也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么冷的天,连褥子都没有,怎么打地铺?”
“没事,不用褥子,我用报纸垫一下……”
他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报纸。
“要是打地铺,就我睡地上。”
石榴的语气突然坚定。
“那怎么行?你病刚好,我是男人,冻一晚没事的。“
石榴不再争辩,只是利落地把两床被子分别铺好,叠成两个规整的被窝。
“你睡右边,”
她钻进左边被窝,声音轻柔,
“这边我已经暖好了。”
她对他全然信任,就像在二姐家同住时那样自然。
只是这一次,他们共享的不再是同一个屋檐,而是同一张床。
这个认知让裴嘉楠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好再推辞,默默打了热水泡脚。
温热的水漫过脚踝,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他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石榴倒是很平静,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电视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最后停在省台的春晚节目上,喧闹的歌舞声填补了房间里的寂静……
说来也怪,往常打开电视总能看见万雁鸣的身影,今晚却遍寻不着。
石榴心里空落落的,隐约有些不安。
前几日相聚时,郭蕊明明说他受邀参加多个春晚,怎么会毫无动静?
她关掉电视,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地徘徊……
她想给万雁鸣发个信息,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而拨通了赵小健的电话。
“石榴姐!”
赵小健秒接,声音里透着惊喜,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给我打电话?有事?”
石榴心里一动,本能的觉得和万雁鸣有关。
“哦……没事啊……”
赵小健迟疑了一下,爽朗的笑了,
“就是看雪灾严重,火车停运,很担心你啊,不过想着师父跟着你,肯定会照顾好你,就忍着没打……怎么样,到家了吧?”
“还没有,一路上走走停停,明天才能到家。”
“这么久啊,那你们现在还在火车上干等啊……”
“没有,就剩一站了,我们已经下车了,准备明天上午坐客车。”
“啊,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在……车站附近的宾馆。”
“哦……”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赵小健意味深长的“哦“声。
石榴被他这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原本想问的话也忘了说。
“对了,石榴姐,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
石榴抬头看了看裴嘉楠,终究把话咽了下去,
“没什么事,就是给你报个平安……”
——
挂了电话,石榴也不再多想,脱下外套就躺下了。
柔软的棉被包裹着她冰凉的身体,带来一丝慰藉,疲惫又虚弱的她很快沉入梦乡,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裴嘉楠却辗转难眠。
雪光透过窗棂,在房间里投下温柔的光影。
他侧身注视着枕边人安睡的轮廓,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石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像个不设防的孩子。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一路的风雪兼程,仿佛是他们这些年来感情的缩影——在绝望的寒冬里,终于等来了一丝暖意。
他想起火车上她靠在他肩头的温度,想起她发烧时紧握他手的力度,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生眷恋。
也许是房间太暖和,也许是她的发香太醉人,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男孩儿,竟开始心猿意马。
他慌忙转身,努力平复心绪,却又不舍得不看她,最终还是转了回来。
从石榴平稳的呼吸判断,她已经睡熟了。
他悄悄从平躺变成侧卧,一点点靠近她,却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月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鼻尖小巧挺翘,发丝散在枕上,带着慵懒的美感。
她的睡颜安静美好,像是冬日里最纯净的雪花。
裴嘉楠看着看着,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窗外,雪还在下,簌簌的落雪声像是大自然最温柔的催眠曲。
困意阵阵袭来,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睛,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美梦……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无意识地向她靠近,手臂轻轻搭在被子上,仿佛在守护最珍贵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