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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德在瓦罗瑞亚听过的宗教音乐只局限于北地辛德哈特表白时的那首,关于两位圣职者的爱情故事。严格来说,那首歌的编曲填词游走在圣咏和歌剧的分界线,在关于燃烧者的圣咏作品内部,属于非常轻佻、露骨、不正经、令人面红耳赤的那类。无论关于奉献心和分别心的探讨有多么深刻,主体毕竟是歌颂彭谦他们俩爱情故事的,难登大雅之堂。

而福利院内的孩子们所要呈现的圣咏节选自圣咏名篇《升天颂》,这是非常经典的圣咏,创作源渊可以一直追溯到第二拂晓刚升起不久时。

几位智慧道途的工作人员与一些义工和孩子们一起布置场地,搭建简单的阶梯以供小合唱团站立,从仓库里将细心保养的乐器一一搬出,搭起合适尺寸的架子,激活有麦克风效果的小仪式基盘。

“智慧道途?”罗曼转头,对着辛德哈特问道。

“是的。”回应众人疑问的只有狮子的苦笑。“义工们是奉献道途的居多,但是经营福利院不能只靠着拳拳热血和善心。就算不盈利,也要保证福利院在不能稳定收到赞助的时候自力更生。”

“教国官方居然不拨款?”

“当然拨款,还不少,但是......不够。怎么说呢,像是刚刚那只小金毛福尔斯,他的听觉、声带和饮食系统需要每几个月定期调整一次,像这样的孩子在这里只是‘普通’程度的残疾,你们能理解吗?我们当然可以削减用料和治疗,但就算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

何为一丝希望?

那就是晋升第四能级。

这种先天缺陷会让崇高形貌也有残疾,但第四能级就不用拘泥于凡人的视角,也算是一种焕然新生。

但是,太难了。

奉献道途的院长、智慧道途的员工、义工、年长些的孩子共同构建了一个能够自我循环维系的体系,节流不行就开源,比如现在的合唱。

倒不是拉赞助,而是真的可以变出能换钱的资源。

博德在涉及仪式的场合和涉及健美肉体时一样敏锐至极,他一眼就看出了地板下面的仪式基盘,结合整个合唱大厅的构造,他迅速解读了这个仪式的效果。

听众所在的位置是“神像位”,而合唱团们在“信众位”,整个合唱被视作一次中到大型的祈祷,效果约等于同规模的神术。

有韵律的歌谣、舞蹈和乐音可以被视作呈现给众神的祭品,也就是最原始的祭拜行为。九柱神有各自喜好的艺术形式,而【合唱】,毫无疑问是燃烧者所喜爱的仪式。规模越大、参与者越多越投入、效果越整齐、流程越完整,仪式的效果也越好。

博德和众人分享了自己的发现,但是辛德哈特却更加......忧伤。

“但是......但是燃烧者是不会有回应的。”

声音太小,如果没有圣职者或者仪式师引导,祂根本听不见。

说到底,这些孩子的残疾几乎让他们无法独立生存,而让他们“能够长大”作为功业也太过单薄。凡人的呼声只有在汇聚成时代之潮时才能置换出庞大的超凡力量,而这些能够上台加入合唱孩子们,数量连百人都不到。

合唱开始了。

开场便是所有孩子齐齐发声的大合唱: “来吧,日升之国的儿郎们!”

同时,一个由更稚嫩童声组成的小合唱团演唱的众赞歌旋律漂浮在复杂的织体之上,如有星界对人间悲剧投下些许凝视。

“来吧,日升之国的儿郎们,来吧,近神之地的公民们,来看望你们的国王……看他,像一只羔羊!”

“哦,满是血伤的头颅,充满痛苦与虫豸的讥诮!

哦,备受嘲弄的利爪,握紧破碎锋刃组成的权杖!

哦,黯黯将熄的焰鬃,浸透血浆,失去辉煌!

……

当他离世的时候,请不要离弃他!”

随着圣咏进行,信徒们的视线被引导,他们云集于此,凝视那位最初的国王受难的细节。罪与那位国王所受的苦直接联系起来,催促每一位听众进行自我反省。众人的罪孽使英雄王受苦,博德他们能够听出更深的暗喻:违背蠕虫的意志,错误延续的时代,谢肉祭的淋漓狼藉......

是为了唤醒听众的同情?并非如此。这些孩子们或目盲或无四肢或生疮疤,但他们都在歌唱,就连小金毛福尔斯也参与了指挥——他至少能感受到有韵律、有强弱之分的振动和节拍。如果说只有同情,那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在圣咏中,他们联结为更大的整体,分享彼此的苦痛和残缺,个体是并不完整的,但或许,作为一个整体,他们能够做到不亚于任何常人的事情。即使没有专业圣咏乐团在庄重场合下佩戴的金面具,台上的孩子们也毫无疑问并无分别心。

辛德哈特的身上有微光流转,仪式确实起了作用,而一位神血亲自莅临,效果自然更好。世界表皮伴随着合唱声微微颤动,梦界深处有些成分在重组,如气泡般上浮,凝聚为纯金色的一团,漂浮在辛德哈特身前,就像是祭品一样被“赐下”。

很少有机会能够萃取出纯度这么高的【源相精华】,单论奉献领域,这个材料已经可以和【贤者之石】比拟。

孩子们的状态非常好,众多乐器似乎也比以往更顺手,声部间的配合柔顺润滑。

圣咏进入下一个部分。

“让我们下沉并上浮,沉入泥淖、苦痛的浊流,升入和谐、共鸣的汪洋。

攥紧伤口,留下血渍,而攥紧彼此的手,我们得到力量。

既然上主应允所有污秽诅咒苦痛都归一于您——

那么我们应允所有美善荣光辉煌皆归一于您!

我们显扬您,我们称颂您,我们敬拜您。

荣耀归于全能的骄阳!中天运行的圣父,环绕日轮的圣灵,代行意志的圣子!

教国自此而起,颂歌永不停息。”

有浓郁的源相痕迹残留,任何初入有知者境界的学徒都能察觉。

斐柯显得异常兴奋,就和抱着他的博德一样。

既然残缺可以被分享,焦渴和痛苦会在群体中得到平息,那么,【完整】是不是也可以?当然,概念上,作为听众的众人没有人能够【完整】到足以稀释这些孩子的【残缺】。但听众又不是只有人。

“斐柯,你想不想加入歌唱?”

“我没有唱过。”甚至没有刻意模仿过。伪人担心跑调,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破坏耳畔变得轻柔而坚定的圣咏。不知何时,身为灾厄的他居然有了“审美”。

“没事,想唱就唱吧,合唱这一致敬燃烧者的形式,会有自动校正的效果。诸位,帮我个忙,把我们和这些孩子连起来。”

舍友们的默契让他们知道博德的想法。

格瑞斯认为,这种尝试可比“春之祭”、“建立辉塔”来得温和亲民无害得多。暹罗猫让众人的影子交错而过,更深层的情感涌动着起伏着;拉贝林双眼微眯,他感知到了比较阴暗的东西,因为嫉妒和痛苦产生的“恨”,但在这个福利院里、在爱的包围下,这些阴暗邪恶的种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获取足够滋养的机会;罗曼手指微动,负责指挥的独臂孩子的动作被微调成更适宜的姿态。

辛德哈特是最激动的。

要知道,但凡换一个平均能级有第一能级的正常人组成的乐团,这份圣咏也足够唤来生死人肉白骨的强大力量,然而奉献道途纵然强大,却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九大道途终究还没有办法顾及所有苦难和问题,比如这种先天残缺,即使是再高明的奉献之火也无法治愈。而现在,他有施以援手的可能。

他开口歌唱。于是磁性、绵长、浑厚的嗓音加入了圣咏,并不喧宾夺主,而是作为基调,将孩子们的歌声托举而起。

“醒来吧,长夜已尽!有声音在呼唤......”

圣咏也进行到了节选的最后一部分,最初的“英雄王”死去又在天际复活,拂晓的光重新点亮,流淌着苦难的大地被照彻。

“醒来吧,长夜已尽!有声音在呼唤,

守望者在圣山上高歌;醒来吧,日升之国!

至黑之夜,他向我们呼喊:看,王归来了!起来,拿起你们的灯!

圣哉!你们要去迎接祂!”

博德微微一笑,也加入了合唱:

“他来了,他从天国而来,

来自盛大的宴席,太阳正向我们走来。

他站在我们的门前,对纯良的心灵们说:

醒来,我亲爱的子民,从长夜里醒来!到我这里来!

我来了,你来吧!爱将驱散一切,使所有人进入甜蜜的安眠。

我们知道,苦难的尽头,第二天太阳将照常升起!”

所有苦难都会过去吗?即使是与生俱来的苦难?斐柯并不理解,但他作为灾厄的本质在嚎叫,他知道自己正踏在一条危险的界限上,赝品在极少数场合会是被赞扬的,不被厌弃、不被诅咒、不被恐惧的灾厄还能称之为灾厄吗?他外表膨胀,他内里乱糟糟,他激烈地喘气,欢快地翁张所有的褶皱,他微微浮起,他即将发生改变,他需要一些【嬗变】。

“huh?”蠕虫觉得后背有点痒,但是这个姿态挠不到。

密特拉当然选择扎心窝子:“哈哈,注孤生的你连个帮忙挠痒的人都没有。”

蠕虫烦躁地甩了甩尾巴:“聒噪!”然后丢出一张牌,越过场上兽脑袋打成人脑袋的两方军团,直奔燃烧者的牌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