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而屏幕下的众人却一目了然。
他们看着那个少女,看着她空茫、看着她轻蔑,好似真的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在意一样,可他们又透过了那具躯壳,看清了那灵魂的悲哀和破碎。
他们看着这个属于光的孩子一点一点地破碎着,看着她在悲哀中沉默,看着她在真实中落泪,看着真正知晓一切的她在一点一点地死去。
那个女孩儿指尖微不足道的裂缝似乎没有被谁看见,在那双垂下的眼睛里被隐藏得很好的悲哀也并没有被发现,她依然拥有着曾经的骄傲,也拥有着曾经所没有的沉默。
“赛罗是赛雅的哥哥,但赛雅不存在。”
——因为即将不复存在。
“他们很听赛罗和赛雅的话,即使有时候别扭地像是左右脑在搏击,但最终他们还是会听从这对兄妹俩的命令。”
像是潜意识里的尊从。
从欧布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很不想停手的,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又抓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看起来简直像是自己在挣扎、而自己又在制止自己——像左右脑在互搏一样。
但这恰恰就体现出了他们潜意识里对那对兄妹俩的尊重和顺从。
“这对兄妹俩年龄并不大,但好像是因为习惯性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的原因,所以将自身变成了这群战士里的大前辈。
而这群小战士也很顺从他们,会听从他们的命令——即使是在自身思绪并不清醒的情况下。”
“他们都很好,他们都拥有着最美好的灵魂,即使赛雅表面上摆出来的架势似乎来势汹汹,但谁都能看出来——她是看到欧布和特利迦要打不过了,出来救场的。”
所以他们真的很好很好,即使他们表现出来得再恶劣,也掩盖不了他们干净透彻、闪闪发光的灵魂。
“但命运对他们就……太过不公了。”
献祭自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的赛雅,失去心脏、只能在幻想中挣扎着活着的欧布,还有……
特利迦。
【“剑悟……我好疼……”】
一片漆黑的屏幕里,这道微弱的声音响起,虚弱到仿佛风中残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白玫瑰跌落在地,沾了满身的血腥与尘泥,于无声中枯萎破碎、拼凑不起……】
一株纯白无瑕的玫瑰从黑暗中坠落,跌落在地上溅起了地上血洼里的血珠,鲜红的血液和肮脏的泥土沾上摘的玫瑰的花瓣上,下一瞬间,玫瑰猝然枯萎破碎,就那样碎在了鲜血与尘土里。
【好似一夕之间天翻地覆,那是剑悟永远都忘不了的一个春天——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昔日的队友们都在拿枪指着自己。
他徒劳地挣扎着,却依然被绑上了那冰冷的实验台。
好疼啊……
那些刀、那些药……
都好疼……
谁在哭——
竟然还有人会为我哭吗?
……是彰人!
离开!
离开这里!!!
彰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们的枪可以指向身为人类的彰人呢?
永恒核心被污染了,他知道。
因为祂一直在叮嘱他,祂让他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球、离开这个宇宙,但他怎么可能离开呢?彰人还在这里啊……
他的白玫瑰还在这里,他不能走。
可是——
“我的白玫瑰抛弃了我。”
特利迦看着被黑暗笼罩的地球,看着无数怪兽肆虐的大地,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选择了变身。
如果……
“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话,我就不会是那样的选择了……
我不会选择变身,我宁愿永远以真中剑悟陪伴在你的身边,人类覆灭与否……
与我何干啊?!”
人类这具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啊……
特利迦从尘埃里捧起了浑身血污的圣彰人,他浑身都在颤抖着,想为他的白玫瑰擦去血污,却怎么也擦不尽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他看着自己一向爱干净的彰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在废墟里,看着纯白被血污沾染……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
“又是实验……”
人类比任何其他生命都深刻地知晓着自身种族的劣性根,人体实验总是屡见不鲜的,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去研究比自身种族强大无数倍的种族却是罕见的。
而且……
“绝对有问题,他曾经的队友再怎样也会于心不忍,但屏幕里那样麻木地、决绝地举着枪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机,简直就像是——
被操控着的木偶。”
此刻的人们还在讨论着屏幕里所放映出来的一切,包括那个定义不清的“永恒核心”。
而当那满屏血污出现的一瞬间——
屏幕之下一片寂静,人们沉默地仰望着屏幕里捧着那具小小的人类尸体崩溃哭泣着的巨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表达自己迷茫的心情。
到底是怎么敢的啊?
——那个光之战士与那个地球仅有的牵挂,甚至那可以说算是特利迦甘愿留在那个伤害他无数遍的人间的枷锁,而那些人就那样没有半点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那个少年。
好像有恃无恐一样。
可是他们又凭什么有恃无恐呢?
“他们是真的能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