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小,却还是被鱼幼薇捕捉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想看看三名衙差在做什么。其中两人正背对着他们,斜倚在树上,正在小声嘀咕;另一人则坐在树枝上,眉头紧皱,整个人像一张上弦的弓,循声望去。
声音很快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微风拂过,只余风过林梢的沙沙声,中间夹杂着水流声。
鱼幼薇给孙神通使了个眼神,后者比了个手势,两人将水袋拧紧,站起来向离他们最近的衙差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传来两声闷哼,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树上的人意识到不对,赶忙跳下来,拔刀护在胸前,将两人护在身后,视线锁住灌木丛。
两道黑色身影蹿出,向他扑去,他没有丝毫慌乱,手指一弹,两枚暗器割破风声,没入两人的颈动脉。
鱼幼薇二人看到他顷刻间夺走两条人命,均有些怔愣。黑衣人训练有素,想来还有同伙。
“张公子,这里不安全,如今药采完了,你带着孙大夫下山,咱们兵分两路!”
这名衙差正是张庭的私生子张哲翰。他听到吩咐,急道:“鱼娘子!大人吩咐我,要保护好你……”
“别磨蹭了,你忘了他说过,出门在外,你必须要听从我的指令吗?”鱼幼薇推了他一把,面露焦急,“快护送孙大夫离开,他背上有药材,可以救衙门的弟兄……”
孙神通老泪纵横,还想说些什么,张哲翰紧咬下唇,拉住他的肩膀,两人选了右边的路离开。鱼幼薇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向反方向奔去。
虽然只是猜测,但她肯定,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是她,她能做的,就是把他们引开,为孙神通二人争取时间。
至于把自己置身于险境……
鱼幼薇顺着红绳摸出护身符,放到唇边印下一吻,嘴角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乾坤未定,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她非得让这些人知道,她可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
她顺着小路离开,不敢多看身旁的景色,原本亲切的山林,眼下却变得狰狞,张牙舞爪地伸出手,似乎要拦住她。
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尽管段书瑞屡次禁止她一人上山,她还是偷偷来了几回,只因为这里有最新鲜的茶叶。半个月之前,她依循记忆绘制了一幅地图,图中标明了几条上下山的路线。如今,这幅地图在她怀里。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要注意脚下的路,一边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跑了一会儿,额头已沁出薄汗。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眷顾她,天光陡然暗下来,天空中惊雷阵阵,乌云密布,遮住最后一道日光。
绕过一条小路,一块界碑出现在眼前,鱼幼薇心下一喜。
跑到这里,就说明离下山的路不远了!以她现在的速度,最多只要半个时辰,就能……
这时,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她只觉腕上一痛,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拖入树丛。她张开口,下意识想大声求救,来人将绢布塞入她口中,她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
“你放心,我不屑于和女人动手。”眼前的男子身穿墨绿色劲装,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我也是拿钱办事,只要你乖乖和我走,我是不会为难你的。听明白了就点头。”
鱼幼薇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点点头。
男子脸色稍缓,从身后取出一捆麻绳,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刚向前一步,咻一声,小腹传来一阵疼痛。
“你……”他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颓然倒地,瞳孔映出面前女子的倒影。
“你是不会伤害我,但你能保证其他人不伤害我吗?不好意思,我还是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鱼幼薇将绢布塞回男子口中,探了探他的脉搏,确定人已经断气,替他合上眼睛,又扒下他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
她收好袖箭,起身向前跑去。这一次,她没有走宽敞的大道,而是奔入林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一间茅草屋,是供守陵人住的。如果雨下大了,她可以去躲一阵子雨。
天色已暗,暴雨如期而至,雾气缭绕,树林里变得幽深莫测。
她的心里闪过数个念头——“不知孙大夫他们下山没有?”、“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刚才那两个黑衣人和这人是一伙的吗?”
不一会儿,一间茅草屋出现在视野中。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它在一堆麦垛后面,松了一口气。
雨越下越大,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坑里,雨水顺着额头流下,她胡乱抹一把,甩了甩脑袋,又埋头赶路。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白光大炽,她的体力已经告急,脚下踩空,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树,她双手乱抓,扶住树干,这才稳住身形。
树干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嚓声,她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想要闪躲,却已然来不及。
她下意识闭上眼,泪水涌上眼眶,心里闪过一个绝望的念头——怎么办,难道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