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段书瑞把穿杨叫到书房。
“穿杨,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镖局吗?据我所知,他们在河清附近也设有据点。”段书瑞将一张泛黄的草纸递给他,“你这周出去,帮我打探一下他们的底细。记住,千万不要让对方知晓你的身份。”
“是,公子。”
段书瑞眉头微皱,手指轻点桌面,穿杨知道,他在思考一个难题。
他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就是有了证据的线索,但没有权限介入调查。圣人一日不松口,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前往洛阳,接近魏远星,从他口中套消息。
“公子,我……”
“嗯,怎么吞吞吐吐的?”段书瑞被他一嗓子喊回魂,斜了他一眼,“穿杨,你还有事吗?”
“您上次说,要为我打一把新刀……”
还有这门子事!
段书瑞心虚的笑笑,摆手送客,“行了,我知道了!你就安心等着吧,你的刀很快就来了!”
一周后。
段书瑞以送礼为由,将鱼幼薇带进屋里。
他将她神神秘秘地拉到桌前,用一根布条轻轻蒙上她的眼,背对着她在抽屉里摸索起来。
“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秘。”视线暗下来的瞬间,鱼幼薇下意识绷紧身子,听到抽屉开合的声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不缺吃不愁穿,你又何必再破费?再说了,咱俩的感情还需要这些小玩意来维护吗……”
有工夫送礼,还不如答应和我切磋,或者让穿杨多教我些杀招——后面这话在她心里转了一圈,感觉有些伤人,便没有说出口。
依照她对他的了解,这些礼物不是珠宝首饰,就是罗帕衣裳,许是心境变了,换做未出阁以前,她对这些东西很是痴迷,如今却不以为意。
鱼幼薇心里一直对“长安不久后会迎来一场浩劫”耿耿于怀,她不愿意去想如何解救长安,那是当朝统治者该去想的事,她能力微薄,能做的只有壮大身家,让将来的生活不至于捉襟见肘。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家这位郎君,将“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贯彻到底,尤其是在给她花钱一事上,更是从不含糊。
她不爱这些小玩意,但不能不爱这份真心。
直到衣角被人用两根手指夹住扯了扯,鱼幼薇才回过神来,一把扯掉布条,视线定格在一个盒子上,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这个盒子平平无奇,甚至还赶不上苏式点心的外包装,却透出一股质朴的气质,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段书瑞不置可否:“打开看看。”
她颤抖着手拆开,下一刻,她看清了盒里的东西,眼睛睁大了两圈,手心里沁出薄汗。
她的双手开始发抖,盒子在手心摇摇晃晃,在要掉落的前一刻,一只大手覆在她手背下面,托起了那个盒子。
黑黢黢的盒子里,躺着一枚袖箭。
袖箭可暗藏于衣袖中,发射时无声无息,当女子不便与对手近身肉搏时,可趁其不备发射袖箭,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为自己争取逃生的时间。
市面上的袖箭有一半都是旧货,尺寸也以成年男子的尺寸居多,她面前的这把却明显要细上一圈,完美贴合她的手腕。
鱼幼薇又惊又喜,语气里多了几分颤抖:“你、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样的礼物?”
“隔壁齐铁匠铺子刚开张,我不是想着支持他的生意嘛。这袖箭我拿着也没用,你拿去玩吧……”段书瑞嘴硬了一会儿,很快在她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我是想着你先拿着玩玩,能熟练掌握当然最好。这把袖箭设计精巧,刚好可以弥补你腕力的不足。”
我希望无论何时,你都拥有可以自保的能力。
在他的帮助下,鱼幼薇戴上袖箭,她明智地没有触动上面的机关,目光如蛛丝,在袖箭上盘桓许久,在一处停下。
那是一朵小小的蔷薇,刻工有些粗粝,但粗中有细。这么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冲淡了冷兵器的杀伐之气,多了一丝温柔缱绻。
鱼幼薇终于喜形于色,单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多谢郎君!”
段书瑞努力抑制着疯狂上扬的嘴角,拉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院子里试一下。”
刚开始练,鱼幼薇有些掌控不好力度,射的箭时常偏离轨迹,轻飘飘掉到地上。
“你是头一次接触,能练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我相信你会越练越好。”段书瑞坐在树下乘凉,时不时向她投来关注的目光。
你骗鬼呢!你要真的相信我,还会坐在离我这么远的位置?
想归想,手上的动作分毫未慢。她不甘心地扣下扳机,箭嗤的一声飞向前方,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前方。
看到那人时,鱼幼薇的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穿杨,快闪开!”她将手一甩,袍袖瞬间淹没手背,刚跨出一步,就听到呛啷一声——只见穿杨将刀一横,反手就把箭矢打落在地。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鱼幼薇抬起左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嘴角的笑容刚维持两秒,就听到一声——
“鱼娘子,你不用担心,我是有意为之的!我就是想试试,公子新给我买的剑好不好用!”
鱼幼薇:“……”
她轻哼一声,扭头就走,脚步没有半分凝滞,径直回屋,把两个男人晾在院子里。
穿杨挠挠头,看向段书瑞,“公子,天下的娘子都这般爱生气吗?还是只有鱼娘子一人爱生气?”
“要你多话!看把你能的!”段书瑞猛的从躺椅上站起来,飞起一脚虚踢在他臀部,“罚你做三十个俯卧撑,做不完不准休息。”
“哦,好的。”
段书瑞步履匆匆地赶回屋里,刚一进屋,就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本以为会遭遇一番诘问,陡然被温柔对待,他愣住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奈何桥畔,所有人都喝了孟婆汤,就你一个人没喝。”
段书瑞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糊了一脸,没等他开口,鱼幼薇继续问道,“你别紧张,我只想问问,你真的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大概能回忆个七七八八,再多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鱼幼薇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脸,动作轻柔,犹如爱抚。
段书瑞贴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光洁的手背,“是唐姑娘同你说了些什么吗?我是真想不起何时与她相遇。”
想到唐婉前两天说的话,鱼幼薇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有事瞒着我们。或者说,她刻意对我们隐瞒了一部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