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小声嘟囔:“我知道啊。”
片刻后,她试探着问道:“你究竟是谁?”
车夫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我已经死了。”
车厢恢复安静,两人都没有再打破沉默。
鱼幼薇下车后,目送马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消失在滚滚尘土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疾步入店。
片刻,一名黑衣人进来,她身着厚重的黑袍,但那纤细的手指,周身萦绕着的异香,暴露了她的身份。
“小二,方才一个女子进来,你可知道她住在哪一间?”
“这位娘子,顾客的信息可是本店机密,不能随意泄露的。”小二语气轻佻,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胸前。
“哼,你过来。”黑袍女子向他勾了勾手指。
小二身子前倾,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脖颈上多了一把匕首。他的五官皱成一团,刚想呼唤援兵,女子一把扣住他的脉门,锋锐的刀刃又深入几分。
“你说是不说?!”女子目露凶光。
“说说说……女侠饶命……”小二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刚准备胡诌一个房号,眼角余光瞟到屋里多了一人。
“放开他!”鱼幼薇用一把匕首抵住女子背心,喝道,“方才跟踪我的就是你吧?把刀扔在地上,转过身来!”
女子没有动。
“快点!”她不由得加重语气。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女子一记肘击,鱼幼薇目光一凝,向后退了一步。女子右手一扬,空气中气流搅动,两件明晃晃的暗器扑面飞来。
这一下好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伸出右臂格挡,她闭着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再度睁眼时,面前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空气短暂的沉默,一声咒骂毫无预兆地响起:“阿虎,你这个可耻的叛徒!待在暗处做你的伥鬼不好吗,非要出来破坏老娘的好事!”
鱼幼薇心中一凛,这声音,不是墨兰又是谁?自从二人被逐出云衫坊后,她再没看到两人的踪迹。她想着两人手里还有些积蓄,若能改邪归正,去做点小本生意,未必不能养活自己,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她。
鱼幼薇躲在阿虎身后,见他把手里皮帽往地下一抖,抖落三支飞梭,梭头尖利,梭身两旁极为锋锐,一旦打中人,后果不堪设想。
她面色一白,寻思:“上次庙会跟踪我们的人就是墨兰吗?她竟然独自一人行动,不怕落单吗?她究竟想干什么?”
阿虎怒斥道:“鱼娘子和你无冤无仇,不过言语上起了争执,你就要伤人性命!你这毒妇,心肠忒歹毒!”
墨兰阴恻恻一笑,她倏地向前一步,一扬手里的药粉,瞅准空隙逃了出去。
阿虎和鱼幼薇以衣袖掩住口鼻,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墨兰本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谁知连小巷子都没绕出去,就被一队官兵堵了回来。
“这位娘子,您毁坏他人财物,还屡次偷盗,和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官差说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有证据吗?!”墨兰声嘶力竭道。
这时,一个男子被押了出来,他看着墨兰,眼里充满愤恨和凄切。这人正是客栈的伙计。
看到他,墨兰身形一晃,呆立在原地,任凭两名衙役上前,给她戴上镣铐。她知道大势已去,狠狠剜了鱼幼薇一眼,被人推搡着带走了。
鱼幼薇正想上前问个清楚,却被官差拦住了,“鱼娘子,段大人让下官送您回府,他说,他愿意亲口为您答疑解惑。”
——
月亮爬上了树梢,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大牢里,墨兰抱紧双膝,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动静,她费劲地睁开眼,一个女子撞进她怀里。
“夏荷妹妹,你没事吧?”墨兰将人扶起来,担心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见她的膝盖破了皮,心疼地皱起眉头。
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说吧,你们俩替于少尹办事,他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墨兰咬牙不语,夏荷说道:“段公子,我说,我都可以交待!只求您别为难姐姐……”
两人都是前朝官员之女,一人获罪,全家流放。两人本应该踏上流放路途,于少尹见两人年轻貌美,想办法找人顶替了她们。
他本想将两人收入房中,彼时正与狮子山匪首做交易,为了稳固关系,索性将二女送给匪首。他以他们父亲的性命,要挟她们为自己办事,偷偷传递情报。
于少尹深谙人心,每次从她们手里获取情报,便会给她们一笔奖赏。
“省省吧,你们传递情报的据点已经被我一锅端了。”段书瑞说道,声冷如冰,“接收情报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不用再白费心思了。”
说着,他转身离开,对身边的衙差说道:“动作利索点,天亮之后,我不希望在牢里还能见到她们。”
“是,大人!”
“我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墨兰大声叫骂。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穿过幽暗的走廊,径直走出大牢。
段书瑞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这次能抓住两个眼线,多亏了阿虎的帮忙。他如今以驾驶马车为生,一日上街时,误打误撞拉到墨兰两人。目送两人进入客栈后,立刻将消息禀报给他。
这次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救下鱼幼薇……
想到这里,他搓了搓脸,终于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