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杨给他留了门,他偷偷摸摸进去,前院和后院都熄灯了,因此没有人发现他回来了。
他进了屋,轻轻关上门。
“你回来啦。”鱼幼薇没有看他,而是身着白色中衣,坐在镜子面前,一点一点梳理头发。
此情此景实在有些诡异,他先是一愣,旋即涌上漫无边际的心疼。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幼薇,我们好好聊聊吧。”
她默然不语,肩膀一缩,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指着床边的椅子说道:“你坐到那边去。”
他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乖乖照做。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既然来到这边,就要入乡随俗。”鱼幼薇一点一点梳理着头发,梳到一个发包,她皱着眉头“咝”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段书瑞眉心一跳,耐心地和她讲道理:“懂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唐婉是不是告诉你,她能帮我们早日回京?她的方法实在太过冒险,稍不注意,便可能玉石俱焚。”
“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段书瑞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说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幼薇,你该成长了。”
“我想,我还没成熟到可以原谅背叛。”
“你懂什么是背叛吗?”
“我不懂什么是背叛,难道你就懂了?”鱼幼薇咣当一声放下梳子,站起身来,“啊,你可能不理解我的意思,我换个问法你就懂了。”
“你不懂什么是背叛,你总明白什么叫‘精神出轨’。”
闻言,段书瑞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站起身,向他一步步走来,“你敢说,在某一个时刻,哪怕只是短短一瞬,没有对她动过一点点心?”
“我……”趁着他犹豫的间隙,她终于逮住机会,回击道,“我告诉你,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我一直都看着你,我的眼里始终只有你!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为什么要去勾搭别的女人?我还要做些什么,你的目光才会只为我一人停留?!”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嘶力竭道。
段书瑞彻底呆住了,只因握住他衣领的手,在微微颤抖……
鱼幼薇自嘲般哼笑一声,放开手,颓然坐下,靠在他的肩头。
“我爱你,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一份责任,我不愿让你为我委曲求全。你想去幕府的话,只用和我说一声,我不会阻拦你……”
他又是一呆,敏锐地察觉到谁才是制造纷争的罪魁祸首,刚想开口,却被一根手指截住了话头。
“听我说完,好吗?安史之乱后,武官的地位远高于文官,武将晋升的速度也比文臣更快。以你的本事,你若是跟着李瑶光去了南诏,晋升的速度定是一日千里。”
“只要你能平步青云,复仇还不是小事一桩?早一日扳倒张庭,就少一分危险。至于我……”她强装镇定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留在长安,等你回来……”
段书瑞静静看着她,没有吭声。
她是知道的,知道他为她放弃了许多……
他们都知道,军营是李瑶光的地盘。即使和她保持距离,她那些阴损招数一齐用上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能经受住撩拨。而一旦他们发生关系……后果将不堪设想。
鱼幼薇看着他,掀唇一笑,很是淡定,说话的语气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你好像没有搞懂我的意思。”鱼幼薇勾起红唇,向他逼近一步,“我不在乎你和她之间有没有发生关系,也不在乎你到底爱不爱我……只要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变心,你可以去边疆,可以去当幕僚……我会一直留在长安,等你回来的。”她会为他守身如玉,只要他肯回来。
“我也不在乎世人的目光!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们甚至不需要成亲,只要你的枕边只有我一人……”
“幼薇,冷静一点!”
段书瑞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腕。
“所有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都该死!”她亮出袖中的匕首,握住刀柄,手腕在细微发抖。
段书瑞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你今天的情绪有些冲动,需要冷静一下,咱们明日再聊吧。”他站起身,准备去后院凑合一晚。
“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捅死她,然后再自裁谢罪。”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闻言,他的眸光骤然变得深邃。
“你是在威胁我?”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告诉你,我段书瑞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一把拽起她,自己坐在床边,将她手中的匕首横到自己脖子上,“要不要往这里划一刀试试?”
说着,他拽着她的手腕来到胸口,刀刃正对着心脏的位置,“要不直接剖开这里看看吧。”说着,手腕暗中发力。
鱼幼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手掌脱力,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她双膝无力,跌坐在地,泪水在面上肆虐,口中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
段书瑞下意识伸出手,想扶她起来,但转念一想,还是缩回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不通而已……凭什么啊?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凭什么要多出一个她?如果没有她,你的眼里就只会有我一个……”
他垂眼看着她,没有言语。
鱼幼薇以为他是在听自己讲话,头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与他好好辩论一番。
没想到待她说完,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语气有几分哀怮。
下一秒他就付诸行动,猝不及防地将她拉起来,两人往梳妆台走去。他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揽过她的腰,腕上一用劲,她便跌坐到他膝头。
她刚想说什么,下巴就被两根手指钳住。哗啦一声,面前多了一面铜镜,她睁大双眼,和镜子里的人对上目光。
“当初约我出来,一言不合就开始划清界限的是谁?吃东西吃到一半就开始流泪的又是谁?只是看见我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喝酒,就胡思乱想的又是谁?!”
“你变脸的速度真是太惊人了,该起疑心的人是我才对吧?先放手的人不是你吗?”
鱼幼薇呆呆地凝望着镜中人。
镜子里的她熟悉又陌生,面孔上满是戾气,原本澄澈的双眸染上血色,连她自己都觉得镜中的自己面目可憎。
她想要挣脱,搂在腰间的手微微发力,让她无法动弹。莫大的羞耻感袭来,她开始剧烈挣扎,脊背却贴上他滚烫硬实的胸膛,或许是贴的太近了,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放开我,臭流氓!”
闻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将人往下压了一寸,贴着她的耳根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家,我和自己的娘子亲近,有什么不对?”
呸,真不要脸。
但她还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脑子里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咬着下嘴唇说道:“你、你先放开我!”
“我若是不放,你待如何?”
“我、我叫人了!臭流……唔……”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下巴上的手缓缓下移,粗糙的指腹摩挲过咽喉,又灵活探入衣襟,肆意挑逗着她的欲望。
她发出一声呜咽,身子紧挨着他,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段书瑞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惩罚性的咬了一下人的耳根,就放人起来了。
他不打算对她的欲望负责,他现在还很生气,这是他对她的惩罚。
她趴在桌子上,好半天才找回呼吸,怒瞪他一眼,下巴往门口一抬,示意他去打水。他举手做投降姿势,横着向门口挪去,走到门边,还不忘向她眨眨眼。
气死她了!等等,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片刻后,两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小声交谈。不过经历一番博弈,二人都有些筋疲力尽,开始各说各话。
“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一想到你被世人误解,我就难受得整宿都睡不着觉!”
“怕麻烦的话,谁还和你成亲。”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渴望一份细水长流的爱情!我不想老打打杀杀……”
“如果我们不是同路人的话……”
“我们不是同路人,但可以同患难,共进退。我愿意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她拍了拍自己的臂膀。
“过来让我亲一口。”
他伸出手,将人搂到怀里,顺手拉高了被单。
被子里一阵窸窸窣窣声。
“哎呀,你真坏!”
继而天光大亮,烈日当空。
鱼母寻了个由头,让唐婉和她一起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