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母长叹一口气,拉着女儿坐下,揉了揉双颊,长叹一口气。鱼幼薇好奇地掰下她的手,惊讶地发现母亲的面孔有些发红。这可太少见了!
“幼薇,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直说了。”鱼母伸手按了按她的腹部,“你们成亲这么久,你这肚子……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鱼幼薇直愣愣地看着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轰的就红了。她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又不是中医,我怎、怎么会知道?”
鱼母压低声音道:“难道是段公子……那方面不行?”
她的脸更红了,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可能……您看他的体格,就应该知道……”
“你最近的月信可还正常?”鱼母问了一嘴,审视的目光将她层层包裹。
鱼幼薇一双手死死抓住裙角,胡乱点头。
“既然都不知道症结所在,咱们改天就去拜访一下老中医,听听他的说法!”鱼母牵起女儿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郑大娘前阵子说起过,她家附近有位中医,古稀之年还在坐诊,咱们明天就去他那里看看!”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生出一抹恐惧,下意识就想挣脱母亲的手,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挣脱,只将膝头的衣服抓得更紧,指甲快要嵌入肉里。
“幼薇,做母亲是每个女子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分娩过程虽然艰辛,但咬咬牙总能挺过去。”鱼母安抚她,“我知你天性洒脱,喜欢自由,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段公子考虑吧?”
鱼幼薇深吸一口气,“好,我听您的。”
翌日,母女二人没有选择坐马车出行,而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步行两条街去往医馆。
进了医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传来,鱼幼薇皱了皱鼻子,听见内间传来一个声音:“二位娘子,敢问是哪一位预约的坐诊啊?”声音诙谐幽默,鱼幼薇原本紧张的心随之松弛下来。
两人走进屏风后,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小娘子不用紧张,身为医者,最基本的医德还是有的,我敢打包票,今天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来过这里。”他笑着拍了拍枕木,“二位叫我沈老就好。”
他伸手搭上鱼幼薇的手腕,开始把脉,眼睛微闭,神情专注。
随着腕上力度的加重,鱼幼薇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总也落不到底。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转身对一旁的鱼母说道:“脉象虚浮,乃是气血两亏之象,需好生调养。”
将其余几个流程走了一遍,沈老眉头微皱,看到鱼幼薇脸上的神色,又蓦地松开,微笑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接下来我要开始问诊了。”
问过一些最基本的问题后,沈老开始循序渐进:“小娘子幼时是否没好好吃饭,导致营养不良?”
鱼幼薇默认了。
“有没有做过一些……伤气血的事?比如贪食冷饮、喜欢冬泳之类的?”
“幼薇年幼时,帮我洗过一段时间的衣服,但只是短短半月……”
“可是在寒冬腊月之际?”
鱼母瞬间哑火。
“皇帝内经中曾提到,寒邪入体,容易使气血运行不畅,导致瘀血阻滞。若气血凝滞,便会影响有身……”
沈老又说了许多,可他不知道,他的病人已经听不到剩下的内容了。
鱼幼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馆出来的。
如果说前面的问题她都可以视而不见,最后一个问题如一把利剑,直直扎进她的心窝。
“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鱼娘子,我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您服用过避子汤吗?”
听到这个问题,她再也控制不住,从板凳上摔下来。
鱼母暗道不好,赶忙上来搀扶她,一接触到她的手掌,便被那刺骨的寒凉吓了一跳,“幼薇,你别吓阿娘啊。”
她目光空洞,颤声道:“我、我只服用过一副……不、不会有影响吧?”
那是在成亲前,她很担心自己身材走形,穿不上婚服……
“按药理来说,只服用一个疗程不会影响后续受孕,但结合娘子的身体素质……”沈老低声叹息。
她的耳边一阵耳鸣,不知道沈老是多久开完药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道门槛,坐上马车的。
“阿娘,我该怎么办……”鱼幼薇依偎在母亲怀里。
鱼母回搂住她,比她更快做出反应:“这件事先不要让段公子知道。”
“您不相信他对我的感情?这、这点小事……”
“他对你情深义重,这我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苛责你,这我也知道。”鱼母说道,“但是我不敢去赌人性。”
“人性?”
“你记住一句话,他首先是个男人,后面才成了你的夫君。”
“你想想,日后回到京城,他再度升迁,途中会面对多少诱惑?怕是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你当然可以将事实和盘托出,但他会怎么想?”
“我是过来人,最清楚不过。夫妻间的情谊,就是在漫长的失望中,一点一点被消耗的。”
鱼幼薇听了,贝齿紧咬下唇,浑身关节像被针扎了似的疼,她下意识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捂住肚子,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她才不想隐瞒,瞒瞒瞒,有多少问题是瞒出来的!她当然会告诉他,不过不是现在……
母女俩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段书瑞回来后,发现一切如常,没有多想。
这晚,他刚换上睡衣,走到床边,就看到鱼幼薇一脸幽怨地坐在床边,烛光如霞,映在她脸上,竟无半分暖意。
“没事吧?你的脸色很是苍白。”
“啊,没事。医生说我气血不足,给我开了两副药……”
“嗯,调养身体需要时间,你之前帮你娘洗过一段时间的衣服,定是寒气入体,积少成多。你不要怕苦,坚持吃上一段时间的药,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鱼幼薇点点头,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睡不着,索性轻轻摇醒身边的人,“有件事你须得真心答我,你喜欢你的那帮学生吗?”
“自然是喜欢的。”他微微一笑,“他们的性格、学习能力大不相同,但秉性都不坏。”
“那所有孩子你都喜欢吗?”
“……我只喜欢听话的孩子,不喜欢熊孩子。”
“那如果咱们不要孩子,十年、二十年后,你可会觉得寂寞难耐,可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