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记得以前丁亮的办公室很是奢华,屋里铺着地毯,办公室老板桌,还有能转圈的老板椅,真皮沙发。
墙上还挂着石英钟,走廊的墙上还挂着不知道哪位画家画得奔马图。
秦峰还调侃过丁亮装文化人,附庸风雅。
丁亮还笑着骂他:“你懂个屁!这叫艺术。”。
而现在走廊里的画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名人格言。
什么“产品质量是生产出来的”、“创新是企业的灵魂”、“团结拼搏、求实创新”……
这不是丁亮商贸公司办公室吗?怎么弄成了这样。
最夸张的还不是装修,而是大毛的穿着。
秦峰到的时候,是大毛给他开的门,今天的大毛一身蓝色工作服,胸前还系了个围裙,手里拿了两种颜色的线团,不像厨师,这身打扮更像是纺织厂的。
“峰哥,你来了?亮哥还没来,估计马上了。”
“大毛,你怎么穿这身呢?还有办公室怎么成这样了?”
“啊,你说这个啊。我做地毯呢。”
“啥?你做地毯呢?”秦峰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度。
他怀疑自己没有睡醒的,肯定是看花眼了,大毛不是专门帮丁亮打杂的吗?
开个车、跑个腿,还有吓唬个人之类的。
最后面一个房间有人听见走廊里的喊声,齐刷刷出来七八个人,都是昨天参加婚礼的那些兄弟。
每个人打扮都和大毛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大家手里的线团不一样。
秦峰使劲揉了揉眼睛,看见走廊尽头还是一群拿着线团的壮汉。
这画面有点太美丽,他实在反应不过来。
难道说,亮哥遇到什么麻烦,做生意亏了钱,所以带着兄弟们自谋生路?
今天找他来就是为了借钱?
亮哥对自己一直不错,借钱他肯定倾囊相助,自己口袋里的钱一会儿都给亮哥,其他的钱就得回家找媳妇商量了。
他相信,媳妇也会出手相助。
众人一看秦峰的表情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误会的,刚要开口解释。
丁亮推开门,带着二毛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峰,你来了?快来我办公室坐。”
走廊里大变样,丁亮办公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角落里的地毯摞起来一人多高,挡住了墙上石英钟,甚至沙发上也都是小块的地毯。
“亮哥,到底怎么了?你要是缺钱,我这里有。”
丁亮听了有点感动,一毛不拔的小峰口里能说出借钱这话?
这兄弟算是没白交,不过他真不缺钱。
“我现在不倒腾批文了,累,整天吃吃喝喝的,赚得好像不少,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干,最后黑锅还得我背着。”
现在华国是双轨制,国家有国家的定价,市场有市场定价。
好多商品市场上,市场定价是国家的一倍。
批个条子倒出来就能富得流油,丁亮干的就是这个活,所以关系网大。
可关系网再大,说白了也是给有权人跑腿的。
前几个月,丁亮为了一个刚才的批文跑断了腿,被几个领导溜的团团转,最后也没拿下来,最后才知道那张批文早就被其他人拿走了。
当了好几个月的孙子,最后发现自己真成了孙子。
秦峰知道倒爷,特别是像亮哥这种的倒爷不好干,点点头。
丁亮抽了口烟,又接着道:“还好有六哥,我跟着弄了个厂子。”
秦峰想起刚才大毛说的,问道:“亮哥,是地毯厂吗?”
“不是地毯厂,是毛线厂,在羊城那边弄了个小加工厂,往全国各地发。”
说是小加工厂,但秦峰看着丁亮扬起的下巴,知道这买卖绝对不小。
“那大毛他们……”
铁汉柔情能理解,但一群壮汉研究毛线团,绝对是一大奇观。
丁亮一根烟抽完,将烟头拧灭,“啊,你说这个啊,他们几个受刺激了,我让他们去跟发货的厂子对接,人家说点专业术语,他们干瞪眼,自己学呢。”
都说商人重利,有利可图才不管什么道义。
秦峰知道,丁亮完全可以将大毛、二毛这些兄弟打发回家,只留一两个开车、跑腿,反正也不是倒爷,道上的事参与的也少了。
用给兄弟们开工资的钱,能雇多少专业的工人。
但这些兄弟跟丁亮这么久了,丁亮也不可能自己吃肉,连汤都不给的兄弟们喝。
如果丁亮是这样的人,估计六哥也不会给丁亮指这条路。
“我跟你说,小峰,咱们就是刚入门,要不我都想干地毯厂了,全是出口,卖给老外,赚的都是刀乐。”
“刀乐?”
“就是美元,还得好好学外语。小峰,你也得好好学。”
一提学英语,秦峰来了精神,“亮哥,这个我熟,其实我也学过两天洋文。我告诉你个简单方法,公交车是爸死,嘴是妈死……”
丁亮:谢谢,并不想知道。
丁亮婉拒了秦峰的好意,赶紧又给秦峰倒了一杯热茶,又起身关上了房门,两人说起了正事。
“小峰,你知道钱涛吧?”
秦峰立刻收起了笑容,前些日子,他在临海一直忙活的事就和“宏昌”有关,而“宏昌”幕后的老板就是钱涛。
钱涛这个人小心地很,就连强哥他们查了那么久,也没有查到对方太多把柄。
“宏昌”的法人是江哲,其他几个厂子,还有那个商贸公司办事处,法人和注册人都不是钱涛。
秦峰知道钱涛干的勾当见不得光,要不然好几家厂子都不赚钱,尤其是一周前,他蹲在“宏昌”门口,市面上没有多少“宏昌”的饮料。
但车子倒是进进出出,而且每辆车子还都用苫布盖着,遮遮掩掩,肯定没拉什么好东西。
“嗯,知道,钱涛就是宏昌的老板,我已经蹲了他好几天。”
“什么?你蹲了他好几天?他在厂子?看见了你没有?”丁亮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桌上的茶水杯差点被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