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的柳东成这一瞬间彻底悟了,什么大师不大师,真正的大师就在眼前。
太他妈能忽悠了,一个退休的老干部也被秦峰安排的明明白白。
心里不得不承认,道行这东西,和岁数没关系。
他还差得远。
付明现在愈发觉得秦峰就是少了个尾巴的老狐狸。
但觉得刚才就那么在老头面前晃悠一圈,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开口问道:
“那大师,刚才咱们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趁机跟刘建滔他老丈人说明白?
万一梁大爷没明白,咱们演哪一出戏不是白搭了吗?”
秦峰的车子开得很快,作为省会城市的临海红绿灯比江城和玉湖多了不少,下班时要是遇到红灯,速度还真开不起来。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竟然一路绿灯。
“老付,你觉得梁巍山是聪明人不?”
“那当然,一般人没那个脑子还真不一定能干到台长。”
付明在国营厂子呆了那么久,见过不少人精,深知其中的道理。
“所以说,咱们等就完了。”
秦峰不再多说,回厂子接媳妇下班去了。
三人走后,梁巍山也没心思绕着树打八卦拳,戴好帽子围巾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老伴正坐在沙发上陪小外孙女看电视。
小外孙女今年五岁,是小女儿和刘建滔的孩子。
本来一直是刘建滔他妈看着的,几个月以前,见亲家公和亲家母一起退休,推托腰疼,把孩子送了过来。
小外孙女挺可爱,嘴又甜,他们老两口也不差孩子一口吃的就给留了下来。
最重要的还是心疼自己闺女和小外孙女。
闺女在棉纺厂上班,虽然是车间主任,但也是三班倒累得很。
至于心疼小孙女,是因为孩子在奶奶家时,总被几个堂兄弟欺负,还吃不饱。
五岁了的孩子,身上没有多少肉,还不长个子。
弄得像个小萝卜头。
梁巍山对此很有意见,他没少用自己关系帮女婿。
女婿把自己养得肥头大耳,走起路来肚子上的赘肉都颤巍巍的,自己孩子不管不问的。
可他每次想发火,都被老伴拦了下来。说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老人别跟着添乱。
道理他都懂,可每次看见刘建滔那模样,心里都窝火。
还好几个月前他退休后,这个女婿上门儿也不像以前那么勤了。
眼不见,心不烦。
小外孙女看着电视台重播的《西游记》津津有味,回头甜甜叫了一声姥爷,又扭头看了起来。
老伴看见人回来这么早,从沙发上站起迎了上去。
“这不是才去没一会儿吗?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自从退休后,除了刮风下雨,梁巍山雷打不动,每天上午都去公园练拳。
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就是排解退休时光。
以前忙惯了,一时闲下来还不太习惯。
梁巍山板着脸,脱下外套挂了起来,“一会儿你给老四两口子打个电话,让他们俩晚上回来吃饭。”
看着老头子阴沉的脸,老伴觉得事出有因,小声问道:
“老梁,咋回事?老四两口子是不是闹矛盾了?”
“闹矛盾?他俩闹矛盾还少吗?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俩结婚,非要结,你还在一边帮腔。结婚也行,我这个老丈人该帮的忙也没少帮。他是当上广告部主任了,我的老脸可要马上丢净了!”
人家小秦同志开的饮料厂,想做广告还得花钱送礼,才给办事。
这种不正之风,禁不掉,他在位时也不是没有,但也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
不送礼连门都进不了。
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丢的能不是他的人吗?
梁巍山根本没多想为什么自己偶遇秦峰,满脑子都是女婿刘建滔。
这小子现在太狂了,狂得没边了。
以为他退了,没用了,管不着了。
自己兢兢业业一辈子,没攒下什么家底,至少攒下一个好名声。
老伴还想再问些什么,梁巍山不想在孩子面前说她爸爸的坏话,催着老伴给老四两口子打电话,回屋躺着去了。
刘建滔接到丈母娘电话,说是老丈人找他们回家吃饭,很是吃惊。
以前自己在老丈人手下工作,老丈人就对他不客气,一点也不像别家,把女婿当成半个儿。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老头退休,他的路该安排的也安排完了。
自己也懒得往老头家跑,老头儿也懒得找他。
没想到今天老头儿竟然这么反常。
刘建滔本来不想去,但琢磨了一下,老两口还给他看孩子。
要是一生气送回来,挨累的还是他亲妈。
还是在电话里答应了下来。
下班后,特意骑摩托车绕路去棉纺厂接媳妇梁梅一起去。
“长那么大嘴干嘛?把自行车放单位,赶紧上车。”
梁梅发现今天不仅老爷子反常,丈夫也反常。
但还是乖乖上了车,“爸找咱们吃饭,咱们路上买点啥带过去呗。”
梁梅对父母心里有愧,自己当年寻死觅活,非要找刘建滔结婚,最终虽然如愿,但结了婚才发现,生活一地鸡毛。
什么浪漫,爱情?
全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她这几年,特别是生了闺女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是错的。
但女人结了婚,又有了孩子,只能将错就错。
刘建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爸妈家又不缺啥,也没见你这么惦记我爸妈家。”
等两人到了梁家,发现桌子上并没有什么大餐。
只有两个小菜,馒头和稀饭,素的很。
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刘建滔,脸更是垮了下来,进屋都不愿意叫人。
连孩子都感觉大人之间气氛不对,吃了两口饭,拿着一本画册跑回房间玩儿去了。
“爸,我吃饱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直说呗。”刘建滔咬了两口馒头,谎称吃饱了。
他得留点肚子,一会儿找几个厂子的哥们,一起喝点。
梁巍山夹了一口菜,沉声道:“最近你在台里都干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梁巍山虽然退了,但威严还在,只要眼睛一立,还是能镇住人。
他啪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喝道:“你再说一遍?!”
“爸,你今天咋了?好好的叫我们回来吃饭,发什么疯?”
梁巍山冷哼一声,这女婿以前对自己点头哈腰,老丈人长老丈人短的。
老伴和梁梅也是惊得愣了好一会,又同时劝道:
“小滔,你怎么这么和你爸说话?”
“你不能这么和我爸说话。”
刘建滔舔了这些年,该拿的也拿到手了,早就看老头不服,今天逮着机会摊牌更好。
至于孩子,一个丫头片子,自己本来就不喜欢。
梁梅要离婚就离。
“我就这么说了!你们一家都针对我是吧?这个饭我还就不吃了!梁梅,我告诉你,我也跟你过够了。
以后,我他妈要是再踏进你们梁家的大门,我他妈就是孙子!”
“还有你,老梁头,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还是台长!台里早就变天了!”
说完,刘建滔拿起车钥匙,摔门离去。
梁梅还想追出去,想想还是坐了回来。
“爸,妈,我也想离婚……”
梁巍山斩钉截铁道:“那就离,爸妈能养你和孩子!”
虽然也气闺女以前眼瞎,只要现在眼睛不瞎了,父母就得是闺女的底气。
刘建滔出了门,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气,得意得很。
可潇洒没几天,台里悄然发生了变动。
他被现任台长撤了职。
说是群众举报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取贿赂,还可能报告上级处理。
刘建滔求爷爷告奶奶,找了不少人,才有人告诉他实话。
“滔哥,你最不应该得罪的就是你老丈人,你以为人家退了就没人脉了?自求多福吧。”
刘建滔疯狂地跑去拍打梁家大门,可那扇大门再也不会为他打开。
又过了几天,省电视台大换血,新上来的广告部曾主任,直接推翻了刘建滔的方案。
主动联系省内有广告需求的厂商。
付明这几天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秦峰和顾晚晚两人就像没事人一样,提都没提广告的事,就留他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好。
今天刚到办公室,竟然接到了省台广告部业务员打来的电话。
“你说什么?要和我们谈广告的事情?直接去找刘主任吗?”
眼瞅着时间不多了,付明想尽快敲定,刘建滔只要说让他们做广告,他也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的了。
谁知对方业务员沉默了好几秒,才又开口道:“什么刘主任?我们主任现在姓曾。”